有時候，最好別對自己說“越努力，越幸運”。
《崩壞：星穹鐵道》剛剛更新匹諾康尼地圖的時候，“美夢排排樂”很是拖慢了我的游戲進度。本來只是因為普通的劇情任務路過那里，后來每次上線、每次路過都要過去拍兩把?？赡苋祟惖幕蚶锞褪怯袑@種“運氣游戲”的熱愛吧。“如龍”系列里，我也經(jīng)常靠賭博刷錢，甚至把它們當成獨立的小游戲，專門去玩。
不過，游戲是游戲，現(xiàn)實是現(xiàn)實。今天去匹諾康尼拍“美夢排排樂”的時候，我想到了最近被我拉黑的朋友，他是我認識的人當中為數(shù)不多的真賭徒，這里就叫他奇仔吧。從學生時代算起，奇仔和我做了10年以上的好朋友，他曾經(jīng)是個非常單純正直的人，我們總能玩到一塊兒，上學的時候玩《英雄聯(lián)盟》，大學畢業(yè)后，他進了地鐵公司，收入水平不算低。后來，很多同事喜歡一起打牌，我也參與過幾次，后來因為輸贏數(shù)字太大，不喜歡真輸錢的我喪失了興趣。奇仔牌技好，打牌一直是他生活里的一部分，無論白班夜班，下了班先去打一場再回家睡覺，每個月算下來，相當于多賺了一份獎金。
沒想到的是，奇仔對錢的欲望越玩越大。5年前我從外地回來，很長時間不見，他約我敘舊。坐下沒多久，他告訴我，前一年他因為線上賭博輸了不少錢，穩(wěn)定的好工作也辭了。我對這個“不少錢”實在沒概念，就回了一句：“錢花完了再慢慢掙唄?！?/p>
他嘆了口氣，說那不是你銀行卡余額的量級?！斑€欠了債，大概算下來輸了有200萬吧，家里人給我還了，我再也不去了?！睂τ谖襾碚f，25歲時聽到200萬這個數(shù)字還是挺震撼的，同時震撼的還有他家里能立刻拿出200萬的流動資金——從前我只隱約知道他家好像很有錢，這么看來，確實是有錢。
拿200萬出來還債，似乎對奇仔的家境還沒什么影響。那天在宵夜攤懺悔之后，他依然過得瀟灑，牌還是要打的，出來聚餐時開的車從DS5換成了捷豹，父母給他在家隔壁的小區(qū)買的新房也交房了。這樣又過了一兩年，我隱隱約約感覺他有點變化，我們的生活交集除了吃飯、聚會之外并不多，他好像變得很忙，我也有我的事情，彼此聊天和見面的次數(shù)變得很少。
2021年的最后一天，我接到一通電話，竟然是奇仔的媽媽。因為那通電話我才知道，奇仔還沒有戒賭，在好幾個線上平臺都有大額“貢獻”。他的媽媽求我勸勸他，我答應了，想方設法找奇仔談了幾次話。那段時間我們又頻繁見面，可能是再這樣下去家里遲早沒法兜底，奇仔又是一副痛徹心扉的樣子，表示非常后悔，甚至還主動去了一個半封閉式的“戒賭班”。
從此以后奇仔看起來就消停了，老實上班，老實談戀愛，平日里不多的高消費只有買買威士忌和雪茄。一晃就又過了2年，去年，奇仔入股了一家做機械銷售的公司，年底他找我借幾萬塊錢周轉(zhuǎn)幾天，注意，是幾天。我沒有多想，留足憑證之后就把錢轉(zhuǎn)過去了，他很感謝，馬上就要請我先吃頓飯。
我挑了一家不貴的大排檔，這頓飯讓我為自己的善良感到后悔。我們不知道怎么又聊到了那個話題，他好像立刻來了精神，說他知道以前有個大新聞，有對夫妻輸光了錢，最后用僅剩的幾枚籌碼，在一個通宵之內(nèi)贏回千萬，又全部輸光。
“噢，那真刺激，他們那晚的運氣不得了，如果即時止損的話，相當于大賺一筆！”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奇仔不一樣，他覺得我情緒穩(wěn)定得過度：“那天晚上連×××（一個出現(xiàn)在法制新聞里的人）都過來了，平時他可不會關(guān)心場子里的小事?！?/p>
我說哦，×××已經(jīng)被抓了呀，他是什么值得尊敬的大人物嗎？
從奇仔的表情看，他覺得確實是吧。他喋喋不休，跟我說這個事件多么傳奇，多么真實，他說自己分析了很久，那對夫妻要怎么去打，才能贏到這么多錢。他也知道我在游戲里也玩過類似的東西（只不過輸贏都是游戲幣），還反問我：“當你嘗過贏錢的滋味，怎么會輕易收手呢？”
他越說我越懷疑，這家伙大概沒有悔過，該不會找我借的錢有什么蹊蹺吧——正常人聽到這種八卦后，第一反應怎么可能是分析當事人的“方法論”呢？
果然，到了約定的日子，奇仔并沒有還錢。我花了2個月的時間，才陸陸續(xù)續(xù)從他手上盡數(shù)追回這幾萬，同時也隱約知道，他這些年累積輸?shù)舻慕痤~，遠比我曾經(jīng)知道的更多。他本來應該退休的父親又在高校里謀了一份教職，希望用這筆工資挽回一點養(yǎng)老的本錢。
奇仔給我轉(zhuǎn)來最后一筆錢以后，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他和家人始終沒有告訴我所有的真相，他到底還在做什么，輸了多少錢，打算怎么辦，他和溺愛他的父母都給不出明確的說法。只是車還在，房還在，冰箱里放的還是1000塊錢一條的黃鶴樓1916。但這個故事我不想再繼續(xù)參與下去了，也許在我們無數(shù)次討論運氣時出現(xiàn)分歧的時刻，未來的路早就走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