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大的計劃，從搖籃到墳墓。
上世紀90年代，游戲業(yè)的風云人物約翰·羅梅洛離開了id Software，跟其他3個人一起創(chuàng)立了新的游戲公司——離子風暴。羅梅洛在游戲開發(fā)上有新的野心，同時，他也想在離子風暴重新找回做創(chuàng)業(yè)公司時的快樂時光，但游戲業(yè)已經(jīng)邁入了更工業(yè)化、協(xié)作化的時代，羅梅洛不善管理的行事風格給新公司帶來了很多問題。在不斷的人事變動和技術阻礙下，離子風暴產(chǎn)出的第一批游戲并不成功，更大的危機還在后面。
2001年7月，Eidos Interactive在《源毒》發(fā)售兩周后通知離子風暴，他們將會關閉達拉斯工作室。在沒有報酬的情況下，《源毒》團隊為游戲做完一個補丁后才正式散伙。
應該怎樣評價離子風暴的衰亡？“我們太驕傲了?！薄对炊尽返闹谱魅私芸恕ば菟拐f，“這就是離子風暴的故事。令人驚訝的是，類似事總是一次又一次發(fā)生。所有人緊盯著某家公司，你可能會犯錯，但也會做出一些偉大的事。不幸的是，離子風暴屬于前者?！?/p>
在游戲行業(yè)當中，離子風暴達拉斯工作室的故事被許多人視為一個警世寓言。但這家公司也給一些人留下了美好回憶。休斯和《源毒》的編劇理查德·高伯特成了好友，《源毒》的開發(fā)者們在每年GDC大會期間都會相約一聚。前離子風暴音效總監(jiān)威爾·洛孔托也想念為離子風暴工作的時光?！拔液芨吲d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彼f。就連威爾遜都覺得，他從那段經(jīng)歷中學會了很多?！白屛易兊酶F(xiàn)實了，因為在當時，我以為自己是無敵的?！?/p>
羅梅洛則將他創(chuàng)辦、管理離子風暴的經(jīng)歷描述為“驚人的學習體驗”?！斑h遠談不上完美，當你制作游戲時，目標并不一定總是取得巨大成功。某些時候，游戲和公司跟你的心理期望有落差，你只能盡力而為?！?/p>
無論羅梅洛犯過多少錯誤，他至少做對了一件事?！八_梅洛）想幫助我制作一款游戲，愿意讓我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蔽謧悺に古煽颂卣f，“他向我做出了一些重大承諾，并且無一例外都履行了?！彼古煽颂靥岬降挠螒蚓褪恰稓⒊鲋貒?，由離子風暴位于奧斯汀的第二間工作室創(chuàng)作。
斯派克特是當時美國最出名的游戲設計師、總監(jiān)和制作人之一。斯派克特上世紀80年代從制作桌游開始進入行業(yè)，后來在Origin Systems公司負責《銀河飛將》《系統(tǒng)震蕩》以及“創(chuàng)世紀”系列的開發(fā)。后來，斯派克特進入與Origin關系密切的Looking Glass Studios奧斯汀分部任總經(jīng)理，當時公司的產(chǎn)品有“神偷”系列。
當喬丹·托馬斯聽說離子風暴奧斯汀工作室招聘的時，他正在Psygnosis擔任劇本責編。離子風暴奧斯汀工作室剛剛推出《殺出重圍》，計劃將研發(fā)團隊從一支擴大到兩支?！八麄冋衅噶巳澜缱罱艹龅囊蝗涸O計師。”托馬斯回憶說。他也希望成為其中的一員。
但有個問題：托馬斯幾乎沒有游戲設計經(jīng)驗。他用虛幻引擎制作了一個類似《神偷》任務的關卡，然后發(fā)給離子風暴。離子風暴為托馬斯提供了一次面試機會，不過沒有邀請他入職?！拔艺J為他們明智地意識到，我的自信心和實際工作經(jīng)驗并不匹配?！彪x子風暴希望他先積累經(jīng)驗。
托馬斯加入Aspyr，參與開發(fā)一款根據(jù)《哈利·波特與魔法石》改編的PC游戲。7個月后，游戲發(fā)售，托馬斯再次申請加入離子風暴，又得到了一次面試機會。他與工作室主管沃倫·斯派克特和《神偷：致命陰影》設計總監(jiān)蘭迪·史密斯進行了一系列電話面試。
《神偷：致命陰影》是“神偷”系列的第三部作品，《神偷2：金屬時代》發(fā)售后，發(fā)行商Eidos關閉了開發(fā)工作室Looking Glass Studios，把續(xù)集的制作交給了離子風暴，一些Looking Glass Studios的員工也加入了進來。
“我把巨大的字卡貼到墻上，上面寫著我查到的所有術語，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理解Looking Glass Studios（兩位面試官來自這間工作室）獨特的語言習慣，并在電話面試中派上用場?！蓖旭R斯說，“我拿著手機在公寓里走來走去，這樣一來，無論他們突然提到哪個詞，我都不會一問三不知了?！?/p>
經(jīng)過幾輪電話面試，托馬斯又接受了一次筆試，需要為某個關卡寫一份設計文件。托馬斯設想了一個精神病院場景的關卡，離子風暴很喜歡。接下來，離子風暴邀請托馬斯前往奧斯汀，與斯派克特和蘭迪·史密斯面談，之后又給他安排了幾次設計測試，包括在一張白板上畫出某個關卡的藍圖，為一款并不對他口味的游戲設計系統(tǒng)等。
這就是托馬斯正式入職離子風暴奧斯汀工作室前的經(jīng)歷?！拔疫@輩子從來沒有經(jīng)受過如此多的考驗?！蓖旭R斯說。在離子風暴奧斯汀工作室，托馬斯被分到了《神偷：致命陰影》團隊，參與開發(fā)工作室的第三款，也是最后一款游戲。
當時，很多人將離子風暴奧斯汀視為全世界最優(yōu)秀的研發(fā)工作室，但鮮為人知的是，這間工作室已經(jīng)搖搖欲墜。他們擁有雄心勃勃的想法，卻在現(xiàn)實的束縛下難以施展拳腳。
若非約翰·羅梅洛的介入，《殺出重圍》很可能會成為一款“命令與征服”游戲。
1997年，沃倫·斯派克特離開了Looking Glass Studios。當時，Looking Glass Studios在奧斯汀也有一家分支工作室，沃倫·斯派克特是這里的負責人?！拔乙庾R到，奧斯汀工作室的繼續(xù)存在會危及整個Looking Glass Studios的生存”。雖然創(chuàng)作了《神偷》和《系統(tǒng)震蕩》（System Shock），但Looking Glass Studios正處于掙扎之中，無法再繼續(xù)維持奧斯汀工作室的運作——這間工作室距離公司在馬薩諸塞州劍橋的本部很遠。
“我不想為此負責?！彼古煽颂卣f，“我告訴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保羅·諾伊拉特，我對解散奧斯汀團隊沒意見，我自己會另謀出路?！?/p>
斯派克特帶走了一份他在為Origin Systems工作時就一直在鼓搗的設計文件，標題是“Troubleshooter”?！拔蚁胫谱饕豢钤试S玩家以他們能夠想到的任何方法解決問題的游戲，比如戰(zhàn)斗、潛行、交談，做他們想做的任何事情。所以我把那份設計文件重新拿出來，在‘命令與征服’的背景下對它進行改編，打算做一款‘命令與征服’風格的角色扮演游戲。當我接到約翰·羅梅洛的電話時，我已經(jīng)快要簽合同了。”
羅梅洛邀請斯派克特加入離子風暴，成為公司的第五位合伙人?！拔艺娴南胱屗尤腚x子風暴，做自己希望制作的游戲。游戲類型不重要，但我知道他肯定能完成一款偉大作品——他可是沃倫。”羅梅洛回憶說。
斯派克特告訴電話那頭的羅梅洛：“太晚了，我不能，我正在設計一款‘命令與征服’游戲?！绷_梅洛讓他別簽任何協(xié)議，隨后開車從達拉斯前往奧斯汀，試圖改變他的想法。“我告訴他，他可以雇傭一支團隊，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做游戲。想花多少錢，花多少時間都行?！?/p>
這是一份斯派克特無法拒絕的邀約，但他提了個條件，那就是他只愿意留在奧斯汀，不會去達拉斯工作。“得克薩斯州有4座主要城市——達拉斯、休斯敦、圣安東尼奧和奧斯汀，我只考慮在奧斯汀生活?！彼古煽颂卣f，“所以，當羅梅洛嘗試說服我加入離子風暴時，我就告訴他，我不打算去達拉斯工作。他接受了?！?/p>
在羅梅洛的支持下，斯派克特開始組建團隊。離子風暴奧斯汀團隊最初由6名成員組成，他們都是斯派克特從Looking Glass Studios奧斯汀工作室挖來的，其中包括首席程序，后來升任《殺出重圍》總監(jiān)的克里斯·諾登。在工作室成立初期，諾登還曾擔任其他職務。
“以如今的標準來看，我想我應該是首席技術官?！敝Z登說，“另外，我還要負責招聘員工、評估求職者、建立IT基礎架構、雇傭外包人員，或是當保安……你能想到的所有事情，我應該都做過?！?/p>
與此同時，斯派克特開始為《殺出重圍》寫設計文件。
按照斯斯派克特的設想，玩家在游戲中可以選擇戰(zhàn)斗、潛行、黑客竊密、交談等許多方式解決問題，但《殺出重圍》的創(chuàng)作靈感究竟來自哪里？“在我的所有項目里，我都會思考，我希望游戲里探討哪些問題？”斯派克特說，“當我為《殺出重圍》構思時，想到的第一個問題是：‘如果你是詹姆斯·邦德，善惡分明，但突然來到一個到處都是灰色地帶，沒有絕對正邪的世界，將會發(fā)生些什么？’那是個關鍵時刻?！?/p>
《殺出重圍》的構思階段持續(xù)了數(shù)月之久，在那段時間里，離子風暴奧斯汀工作室也在不斷擴大規(guī)模。斯派克特招募的一名關鍵員工是30歲的哈維·史密斯，他倆曾在Origin時期共事，一起開發(fā)過《系統(tǒng)震蕩》。
“沃倫·斯派克特告訴我：‘我們計劃嘗試再做一款那種類型的游戲，會將現(xiàn)代世界作為背景，你怎么看？’”史密斯說，“所以我就發(fā)給他幾份任務文件，以及我在游戲系統(tǒng)方面的一些想法。雖然它們當中的一些沒有被游戲使用，但仍然讓沃倫感到興奮?！彼古煽颂貙⑹访芩谷蚊鼮椤稓⒊鲋貒返膬晌恢髟O計師之一。
就游戲開發(fā)來說，離子風暴奧斯汀工作室的方法受到了斯派克特在Origin時期的工作經(jīng)驗，以及道格·丘奇（Doug Church）等Looking Glass Studios資深設計師理念的影響。丘奇經(jīng)常前往離子風暴奧斯汀工作室，還會在斯派克特的辦公室“扎營”。
“他們都受到了道格·丘奇論文中提到的‘正式抽象設計工具’（Formal Abstract Design Tools）的巨大影響?！眴痰ぁね旭R斯說，“那篇文章闡述了一個道理，教設計師以相同的方式說話，并停止使用在特定環(huán)境才有用的行話。這樣一來，設計師們就能融入任何團隊?！惫S·史密斯曾經(jīng)與丘奇在Origin共事，根據(jù)他的說法，丘奇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與他交談“如飲甘醇”。
對于怎樣設計游戲，離子風暴奧斯汀工作室有明確的原則?！拔覀儞碛幸槐揪薮蟮挠螒蚴ソ?jīng)，不過規(guī)則是活的，會隨著時間而發(fā)生變化。”諾登說，“在我們看來，設計、編程、美術和音效設計都很重要，但最關鍵的是，玩家需要能夠做他們想做的事。玩家需要掌握控制權，在玩游戲時樂在其中?！?/p>
構思階段結束后，斯派克特回到了管理角色，負責監(jiān)督整個項目?！拔也⒉簧瞄L落實想法?！彼f，“每當我們經(jīng)過構思階段，知道想要制作一款怎樣的游戲時，我就會把實施工作交給其他人。”
然而，制作《殺出重圍》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復雜得多，項目似乎總是在災難邊緣徘徊。
離子風暴的口號是“設計就是法則”，由羅梅洛在創(chuàng)辦公司時提出，強調游戲設計應高于技術創(chuàng)新。奧斯汀工作室非常認同這句口號，甚至有點過頭了。從一開始，斯派克特就為《殺出重圍》組建了兩支設計團隊，并且讓他們互相競爭。哈維·史密斯是斯派克特所認為的Looking Glass Studios設計團隊的首席設計師，鮑勃·懷特則領導著另一支團隊，斯派克特將其稱為“‘創(chuàng)世紀’角色扮演團隊”。
“我們擁有一支沉浸式模擬團隊，以及一支傳統(tǒng)的角色扮演團隊，而我站在中間?！彼古煽颂卣f，“我的想法是：‘我不但可以斡旋關系，還可以利用兩支團隊之間的競爭來研究全新玩法’，讓《殺出重圍》顯得既不像純粹的Looking Glass Studios風格沉浸式模擬游戲，也不是一款《創(chuàng)世紀》風格的純角色扮演游戲?！?/p>
但這種團隊結構并沒有促進想法的融合，反而令開發(fā)者們感到困惑，不清楚究竟該把游戲做成什么樣子?！八麄兎謩e負責游戲的不同部分，對如何實現(xiàn)游戲玩法有自己的想法。”諾登說，“有時候，他們會提出彼此沖突的需求?！?/p>
設計師們憑空想象出的所有想法，都必須由諾登和他的編程團隊來實現(xiàn)，而斯派克特、史密斯和懷特都有很多想法?！拔謧愒?jīng)告訴我們，‘我希望讓玩家能夠做他們想做的事，并以任何方式解決任何難題?！敝Z登回憶道，“我們說，‘這不可能。我們是可以做很多事，為玩家提供很多選擇。但無限選擇？不行?！?/p>
盡管如此，諾登和他的團隊仍然盡力確?！稓⒊鲋貒窞橥婕姨峁┍M可能豐富的玩法體驗。
“我們試圖在游戲世界里創(chuàng)作大量可交互的物品。所有物品必須擁有可交互的屬性，而這些屬性都與現(xiàn)實世界相關聯(lián)。所有物品都有重量、摩擦力，表面都有與之相關的不同特性。因此，我們希望至少能夠讓玩家撿起、搬動、摧毀物品，也許還可以將物品堆疊起來，或者利用它們攀爬?！?/p>
這樣做的好處是，玩家可以在游玩過程中獲得獨特體驗?！霸跍y試期間，有人問我們：‘嗨，我做了這件很酷的事情，然后游戲里就發(fā)生了另一件事。究竟怎么回事？你們是怎么做到的呢？’我告訴他們：‘我什么都沒做。這都是隨機的?！?/p>
離子風暴制作的每一款游戲都受到了引擎問題的困擾，《殺出重圍》也不例外。但這些問題的性質并不完全相同。
奧斯汀工作室打破離子風暴的傳統(tǒng)，放棄了id Software的Quake，轉而使用Epic的虛幻引擎。這么做的原因有很多，包括虛幻引擎擁有更好的工具、對幾何渲染的限制較少、為第三方工作室提供更全面的支持等?！霸诋敃r，id的引擎許可非常簡單，就是給你一張里邊放著源文件代碼的CD。”諾登說，“他們不提供任何支持。所以我就和蒂姆·斯維尼（Epic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見面聊了聊，并與Epic的人交談，他們真的很酷。”
但問題在于，虛幻引擎并不適合被用來制作一款沉浸式模擬游戲?！啊稓⒊鲋貒酚泻芏鄬υ?，而《虛幻》是一款射擊游戲，對吧？”諾登指出，“這些東西不能混在一起。射擊游戲里幾乎沒有任何角色對話，所以我們不得不創(chuàng)作一個完整的對話系統(tǒng)，以及配套工具?！?/p>
就連某些看似簡單的設定，例如允許角色攜帶多支槍械，也必須由開發(fā)團隊自己實現(xiàn)，因為虛幻引擎不是為此設計的。“我也許用背包攜帶了5把手槍。”哈維·史密斯說，“這些手槍的類型不同，例如其中一把有消音功能，一把被用來快速射擊，還有一把用于與機器人戰(zhàn)斗。虛幻引擎沒有這種概念，它只會問‘你有手槍嗎，是或不是？’”
另一個問題是，《殺出重圍》的核心系統(tǒng)是用虛幻腳本（UnrealScript）編寫的，編譯速度很慢。每當諾登對腳本做出一次更改，就必須重新編譯代碼，這個過程耗費了大量時間。
“我在代碼里寫了些非常粗魯?shù)淖⑨?，例如‘為什么效率這么慢？該死的蒂姆’?！敝Z登說，“我們太愚蠢了，在游戲發(fā)布前沒有刪掉那些腳本代碼，所以只要有人對它進行反編譯，就會看到那些注釋。如今我仍然對此感到非常難過?！毙疫\的是，蒂姆·斯維尼似乎并不在意。
《殺出重圍》的研發(fā)周期接近4年，開發(fā)進度緩慢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3年半。斯派克特對游戲故事的愿景過于宏大，以至于開發(fā)團隊不得不在很多地方做出取舍。
“哈維（史密斯）和另一位與我共事多年的設計師史蒂夫·鮑威斯告訴我：‘我們無法講這個故事，根本不可能讓俄羅斯與墨西哥成為同盟，并派出一支軍隊越過得克薩斯州的邊境線…..我們不會這么做的，也不會編排西南地區(qū)FEMA營地的數(shù)千名囚犯被主角營救的劇情?！彼古煽颂卣f。
與此同時，離子風暴奧斯汀工作室得到的外部反饋也不太好。Looking Glass Studios的道格·丘奇、馬克·勒布朗和羅勃·費米爾等開發(fā)者都曾參與《殺出重圍》的玩法測試。“他們在試玩后告訴我們：‘伙計，太糟糕了。這套技能系統(tǒng)太爛，你們究竟想做什么？’”斯派克特說。
作為發(fā)行商，Eidos仍然支持奧斯汀工作室，但也對《殺出重圍》會變成什么樣子感到困惑?！霸谖覀冮_發(fā)《殺出重圍》的幾年里，Eidos有很多人問：‘你們?yōu)槭裁床蛔鲆豢钌鋼粲螒蚰?？’?/p>
Eidos完全有理由感到擔心。3年來，Eidos已經(jīng)投資數(shù)百萬美元，離子風暴卻只完成了《多米諾風暴》一款游戲，銷量和口碑都非常糟糕。與此同時，離子風暴另外3個項目的進度嚴重滯后。另外，由于達拉斯工作室在營銷中犯了眾怒，到2000年，外界對于離子風暴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從熱情變成公開敵視。在奧斯汀，《殺出重圍》開發(fā)團隊也能感受到這種憤怒。
“聽說過‘約翰·羅梅洛會讓你成為他的婊子’那句廣告詞吧？對我們來說，成為離子風暴旗下工作室既有趣又困難?！彼古煽颂卣f，“達拉斯辦公室花錢的方式跟我不一樣，他們的所有項目都出現(xiàn)了延誤，我認為根本就不該啟動?！?/p>
事實上，奧斯汀工作室甚至擔心玩家對離子風暴的厭惡會導致《殺出重圍》遭遇失敗?！爱敃r我們想，‘糟糕，我們的品牌形象出了問題?！敝Z登說，“我們會不會因為包裝盒上的離子風暴Logo而注定失??？”
在離子風暴達拉斯工作室，并不是所有人都對奧斯汀團隊的項目進展?jié)M意。作為公司藝術總監(jiān)，杰瑞·奧夫拉赫蒂已經(jīng)派了幾位美術到奧斯汀，參與《殺出重圍》的開發(fā)?！斑@些美術直接向杰瑞匯報奧斯汀工作室的各種情況?！绷_梅洛說。
奧夫拉赫蒂和離子風暴的另一位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托德·波特是好友，據(jù)羅梅洛透露，波特對奧斯汀工作室的開發(fā)進度感到不滿?！巴械绿嶙h取消那款游戲，或者他想親自去奧斯汀解決問題?！?/p>
但羅梅洛始終信任奧斯汀工作室?！拔腋嬖V托德不要插手，我們永遠不會取消游戲?！绷_梅洛說，“在《殺出重圍》開發(fā)期間，我不得不數(shù)次力排眾議支持他們。我對沃倫和哈維充滿信心?！?/p>
與此同時，雖然Eidos內部有人對《殺出重圍》的前景表示懷疑，但這家發(fā)行商從來沒有試圖干涉項目。1999年，當《殺出重圍》Alpha版本出爐后，Eidos又給了奧斯汀工作室6個月時間來完成游戲。事后看來，那6個月非常重要。哈維·史密斯重新設計的技能系統(tǒng)極大地改善了游戲體驗，而其余時間則被用在了“調整、推敲和尋找樂趣”上。
2000年6月17日，《殺出重圍》正式發(fā)售，距離Eidos發(fā)行《大刀》僅過了3周。在離子風暴奧斯汀工作室看來，Eidos為《殺出重圍》挑選的發(fā)售時機很奇怪。畢竟，互聯(lián)網(wǎng)新聞當時尚處于起步階段，游戲媒體通常在游戲發(fā)售大約一個月后才會刊發(fā)評測文章——對《大刀》的怒火可能恰好波及剛剛上市的《殺出重圍》。
斯派克特非常緊張?！霸陧椖渴展るA段，有一天，我低頭大聲說：‘如果人們將《殺出重圍》的戰(zhàn)斗與《半衰期》做比較，我們完了。如果人們將它的角色扮演元素與《無冬之夜》，或者將潛行玩法與《神偷》進行比較，那么我們也完蛋了。但如果讓玩家在戰(zhàn)斗、潛行或角色扮演當中自由選擇，我們將會統(tǒng)治世界?！?/p>
《殺出重圍》發(fā)售后取得了巨大成功，是離子風暴所有作品中唯一實現(xiàn)銷量和口碑雙豐收的?！拔覀冏x到過一篇認為游戲特別糟糕的評測文章，作者叫湯姆·奇克。我不知道他是否討厭我，但他肯定討厭《殺出重圍》！”斯派克特說，“除此之外，絕大部分評測都是積極正面的。”
《殺出重圍》的成功也讓離子風暴奧斯汀工作室的未來有了保障——當時，工作室已經(jīng)隸屬于Eidos。“我們會不會開發(fā)一款續(xù)作？這從來不是問題。Eidos想要它?！?/p>
與此同時，在《神偷2：金屬時代》上市后不久，《大刀》在北美市場發(fā)行的當天，Looking Glass Studios徹底關閉了。“我接到Eidos那邊人打來的電話，對方告訴我，‘我們拿到了《神偷》的版權，打算讓另一家開發(fā)商做下一款《神偷》游戲’?！彼古煽颂鼗貞浀溃拔艺f：‘噢不。這件事就交給我們吧?！?/p>
斯派克特雇傭了Looking Glass Studios的很多員工，隨后開始同時創(chuàng)作《殺出重圍：隱形戰(zhàn)爭》和《神偷：致命陰影》兩款游戲。由于公司規(guī)模擴大了一倍，斯派克特決定承擔更多的管理工作，讓其他人來監(jiān)督每款游戲的開發(fā)。哈維·史密斯被任命為《殺出重圍2》的項目總監(jiān)，而新入職的蘭迪·史密斯則負責領導《神偷3》團隊?？死锼埂ぶZ登在初代《殺出重圍》完工后就離開了公司。
斯派克特決定不干預兩款游戲的研發(fā)方向，將所有決策權交給兩位設計師。事后看來，這是一個令他感到后悔的決定。“我應該給那些家伙更多指導，而不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犯錯?！?/p>
哈維·史密斯希望《殺出重圍2》延續(xù)前作的多樣化玩法，同時確保玩家在整個游玩過程中的體驗是一致的?！啊稓⒊鲋貒分杏幸恍╊愋偷娜蝿肇灤┦冀K，并非所有任務都像科幻小說中的反烏托邦……有的任務擁有濃厚的RPG元素，但有的任務里的RPG元素較少?！笔访芩拐f。
作為《殺出重圍2》開發(fā)計劃的一部分，史密斯決定采用更炫亮的美術風格，將時代背景推到更遠的未來，并賦予了它更為明顯的賽博朋克主題。斯派克特認為這些改動會帶來問題，但他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我不會讓《殺出重圍2》的故事發(fā)生在那么遠的未來。在我看來，‘殺出重圍’的世界應該是人們非常熟悉的。”斯派克特說，“我不會讓玩家角色穿上紫色連衣褲。我的意思是，這也許無關緊要，但看上去真愚蠢?！?/p>
史密斯還希望《殺出重圍2》能夠為玩家提供更多敘事選擇，讓玩家可以隨意在各個陣營之間切換，不會被強制失敗?！斑@意味著，你的任何選擇都不會產(chǎn)生真正的后果。如果你總是能改變主意，那么你選擇的重要性就被削弱了?！?/p>
但《殺出重圍2》的主要問題并不來源于設計，而是技術。初代《殺出重圍》完全是作為一款PC游戲設計的，而《殺出重圍2》和《神偷3》都將Xbox作為目標平臺，PC版只是移植版本。離子風暴缺乏為主機設計游戲的經(jīng)驗，他們失望地發(fā)現(xiàn)，在當時，Xbox的功能和性能遠遠不如PC。“地圖尺寸不得不被縮減到最小，導致很多玩法都行不通?！彼古煽颂卣f，“這令我們感到驚訝，并且無能為力?！?/p>
與《殺出重圍2》相比，在《神偷3》開發(fā)過程中，蘭迪·史密斯的團隊做出了更多妥協(xié)。
按照最初的計劃，《神偷：致命陰影》的流程長度有正式版的兩倍。一開始每位關卡設計師都要設計兩個關卡，但在開發(fā)初期，他們又被要求放棄其中的一個。喬丹·托馬斯設計的兩個關卡分別是“搖籃”（Cradle）和“墳墓”（Grave），最后“墳墓”被砍掉了。
“墳墓是圣錘教擁有的一個大型尸體處理設施。”托馬斯說，“我原本打算加強宗教里死亡、靈魂離開身體的循環(huán)等概念，并深入研究維多利亞時代再利用死尸的一些方式?！?/p>
另外，玩家可以自由探索的城市“致命陰影”（Deadly Shadows）原本規(guī)模是正式版的數(shù)倍。托馬斯提到，設計師埃米爾·帕戈里諾為碼頭設計了一個很酷的版本，“但當游戲完成開發(fā)時，它幾乎完全被廢棄了”。
《神偷3》開發(fā)團隊之所以無情地削減內容，部分原因在于他們需要為主機做游戲。與此同時，這家工作室違背了自己的信條，開始設計自有技術。在《殺出重圍2》和《神偷3》開發(fā)期間，離子風暴奧斯汀工作室創(chuàng)建了一套自定義渲染器，可以為每個角色和對象投射實時陰影。
“我們認為借助實時陰影，就能在游戲場景中實現(xiàn)《神偷2》所沒有的動態(tài)感?！蓖旭R斯說，“設想一下，如果一根柱子的陰影能夠移動，我們可以做些什么？當拿著火把的守衛(wèi)穿過一個房間時，你可以待在粗柱子的陰影下……這主意聽上去真的很棒?！?/p>
然而，由于Xbox的功能有限，為了將這種先進的渲染加入《神偷3》，開發(fā)團隊就必須大幅度削減游戲內容。“團隊里的大部分人都覺得，這個決定是我們所犯的最大錯誤之一。我們把很多有趣的東西都砍掉了。”
很多人認為離子風暴達拉斯工作室傲慢自大，事實上，奧斯汀工作室的開發(fā)者們也相當自負，只不過是以另一種方式展現(xiàn)。與Looking Glass Studios相仿，這群開發(fā)者追求文化、藝術和學術的融合，追求實現(xiàn)自己心中的理想。
“我將它稱為知識型達爾文主義?！蓖旭R斯說，“就像一場持續(xù)幾個月的法庭案件，每個人都是玩家的律師，會投入100%的精力為玩家辯護，因為這是偉大的上帝玩家應得的?！?/p>
受這種設計理念影響，奧斯汀工作室的氛圍有時會顯得具有排他性?！斑@讓我們變得更安靜，幾乎不太愿意說話?！边@也導致了一種完美主義的氛圍。當《殺出重圍2》和《神偷3》的媒體平均評分都在85以下時，團隊士氣大受打擊?！拔覀兌计珗?zhí)地認為，如果某款游戲在Metacritic網(wǎng)站上的平均得分不到90，那么它就什么都不是?！蓖旭R斯補充說。
《神偷3》發(fā)售后不久，沃倫·斯派克特離開了離子風暴。
一方面，斯派克特已經(jīng)在離子風暴待了7年，希望換個環(huán)境了。另一方面，他對Eidos發(fā)行的游戲感到不滿?！拔矣浀糜幸荒耆3，在快要離開前看到他們展示的幾款游戲，玩法包括用肉鉤殺人，孩子對抗警察和將大型爆炸場面作為賣點的賽車競速。當時我正在演示《殺出重圍2》和《神偷3》，心里就想：‘這些游戲都跟我們的不一樣?！?/p>
雖然斯派克特離開了，《殺出重圍2》和《神偷3》的口碑也令人失望，但沒人覺得離子風暴奧斯汀工作室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這間工作室又為《殺出重圍3》和《神偷4》組建了設計團隊，讓不同設計師為它們創(chuàng)作了互相競爭的兩份提案，托馬斯就為《殺出重圍3》做了份提案。
“我們構建了一個瘋狂的、野心勃勃的敘事網(wǎng)絡的文字版本。如果以今天的眼光來看，它似乎很滑稽，但它在當時讓人非常興奮，就像每個人都想殺死的那頭巨龍?！?/p>
隨著時間推移，奧斯汀工作室的員工逐漸流失，很多人跳槽到Midway等其他公司。2005年，Eidos宣布了一項大規(guī)模裁員計劃。“當時我就在房間里，大家不得不決定讓哪些人留下來?！蓖旭R斯說。
部分員工留在了離子風暴奧斯汀工作室，但根據(jù)托馬斯的說法，那個時候，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都只是“打卡上班”。在《殺出重圍3》進入預制作大約一年后，離子風暴裁掉全部員工，徹底關門了……不過，Eidos多留了托馬斯幾個月，讓他能夠完成設想中的《殺出重圍3》的設計文件?！拔乙恢辈恢浪麄?yōu)槭裁聪胍欠菸募膊磺宄惺裁从猛?，但我照辦了?！?/p>
有趣的是，離子風暴的兩家工作室既讓人覺得完全不同，卻又非常相似。兩家工作室都擁有雄心勃勃的想法，將設計視為法寶，在開發(fā)游戲的過程中都遇到了技術問題。達拉斯工作室被外界妖魔化，奧斯汀工作室則被封神，同時兩家工作室都飽受人事變動、管理混亂的困擾，并且自我價值感都太膨脹了。
哈維·史密斯用一個事例，很好地總結了兩家工作室之間的差異。
“達拉斯那幫人性格外向、活潑，而在沃倫的團隊里，大部分人都是內向的書呆子?！笔访芩拐f，“有一回，我們邀請達拉斯那幫人到奧斯汀開派對，在湖邊租了艘船。達拉斯的很多人都在船上喝醉了，而我們的人坐在船里，因為外面陽光太曬了……在那艘用來辦派對的船上，我們這幫人玩起了桌游?！?/p>
本文編譯自：pcgamer.com
原文標題：《The History of Ion Storm》
原作者：Rick L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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