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樂夜話:伴恐懼而行

不只是旁觀者。

編輯祝思齊2021年09月17日 17時00分

觸樂夜話,每天胡侃和游戲有關的屁事、鬼事、新鮮事。

圖/小羅

上個周末,我在整理自己游戲庫的時候翻出了自從某次打折后買來就被壓箱底的《地獄之刃:塞娜的獻祭》(Hellblade: Senua's Sacrifice)。我已經(jīng)忘了當初這款游戲為什么吸引我,一直沒打開它的原因倒很普通。一是我對維京題材本身的興趣一般,二是比起那些同以維京文化為賣點的大作,比如新《戰(zhàn)神》和《刺客信條:英靈殿》,《地獄之刃:塞娜的獻祭》實在是顯得有些不起眼。

可能是上周心情不太好,也可能是窗戶外面的天氣不太好,總之,在種種機緣巧合之下,打開這個游戲還沒有半個小時,我已經(jīng)完全陷進去了。并不是因為它特別好玩、特別爽快,乃至令人上癮。恰恰相反,這款游戲?qū)嵲谑翘屓送纯嗔?,痛苦到開場的時候它把各種可能引人不不適的元素拿出來打了一屏幕的警告,表示我這個游戲從畫面到音效都可能誘發(fā)玩家的固有疾病。

雖然是維京題材的作品,但游戲中完全沒有傳統(tǒng)印象中的北歐猛男猛女,我覺得挺好

畢竟它表現(xiàn)的就是一個精神病人的世界。在昏暗且陣陣發(fā)黑的場景中,每往前一步都伴隨著絮絮叨叨、自相矛盾的腦內(nèi)囈語,解謎部分的顏色又太過鮮艷混亂。一開始不熟悉操作的時候,我全程用聚焦模式聽石碑講故事,上面畫的符文讓我眼花繚亂得恨不得閉上眼睛。

讓我很快陷入這個世界的是女主角塞娜身上無法擺脫的恐懼和混亂,游戲在各個方面的設計都特別強調(diào)這一點。

和一些高難度游戲通過低容錯的戰(zhàn)斗讓主角顯得脆皮不一樣,只要不是完全打不來動作游戲的重度手殘,塞娜在玩家手里是個合格的戰(zhàn)士;在劇情上也很能打,畢竟維京題材,不殺一兩個神怎么當主角。但這不影響她有極為謹慎和畏縮的一面:遇到高一點的臺階要先坐下來再跳下去,過個獨木橋一定要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腳下的深淵。

還有她的眼神——就像游戲海報中表現(xiàn)的那樣,比起戰(zhàn)士,塞娜更像一個受驚的動物。

在獨木橋上凝視深淵,仿佛同時意味著恐懼和吸引

游戲的文本質(zhì)量非常高,在動作類游戲中顯得氣質(zhì)獨特

整個游戲沒有HUD,不管是解謎還是戰(zhàn)斗都沒有絲毫教學,想知道怎么操作只能自己進菜單欄看,信息還特別不全。這種設計把玩家也丟進迷茫之中,腦子里一會兒覺得應該這么干,一會兒覺得應該那么干。連按鍵都沒背全的時候猝不及防遭遇了一堆敵人,被打敗之后非常丟人地趴在地上慘叫,這時候從開局就一直“神隱”的制作組突然蹦出來告訴你:死太多的話會被刪檔哦。你說氣不氣?

好在這是一款老作品,刪檔這件事已經(jīng)被之前的若干測試證明是純粹的“虛晃一槍”,塞娜的旅程并不會因為玩家過于手殘而提前終結,但我不知道最初看到這個提示的一批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們會跳起來辱罵制作組,立刻進設置把難度調(diào)成“簡單”,還是在心懷恐懼的同時硬著頭皮繼續(xù)走下去?

目前我選擇走下去,并不完全是因為我知道刪檔其實是假的,而是因為這種羸弱和脆弱的部分更容易讓我共情,讓我投入其中,讓我想要和主人公一起(實際上非常安全地)伴隨著恐懼和疼痛一次次爬起來。這聽起來有點奇怪,不過,我一直相對來說更難代入那些強大的、無所不能的角色。奎托斯固然很好,打架的時候拳拳到肉、血肉橫飛的確有一種發(fā)泄的暢快,但我從來無法在哪怕最短暫的時間里想象自己和他一樣強大,也深知新《戰(zhàn)神》講述的是屬于奎爺?shù)墓适?,我只是一個旁觀者,沒有必要也基本沒有可能和他互相理解或者有什么情感上的共鳴。

但和塞娜的共鳴之處就很多,甚至有些太多了。那些被腦海中的聲音告知“你做不到”的時刻,那些被抱怨著“你怎么又搞砸了”的時刻,那些覺得被辜負與戲耍之后脆弱又憤怒地對神明宣戰(zhàn)的時刻,都特別讓人感同身受。還有被擊傷之后接近于真實疼痛的反應,受到驚嚇之后短時間內(nèi)爬不起來的崩潰……就好像是有人告訴我,看啊,有人和你一樣軟弱,一樣容易害怕,一樣每時每刻都想著放棄,但她不是也還在繼續(xù)嗎?

游戲中的戰(zhàn)斗,本質(zhì)上都是內(nèi)心的戰(zhàn)斗

畢竟“我很強”“我能懟天懟地”的爽快感對我來說稍微欠缺了點情感價值,我所鐘愛的敘事也總是在尋找堅強之物最薄弱和最容易出現(xiàn)裂痕的地方。之前同事有篇文章討論過,為什么有人會在痛苦的游戲當中尋求心靈慰藉。我想這種慰藉并不在于痛苦本身,而在于自己的種種陰暗的心情和不完美的方面被人理解,被人表現(xiàn),被人訴說,從而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一無是處或者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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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祝思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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