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頭向前，勇往直前。
“這是一個瀕臨倒閉的工作室，目前理想為做游戲的時候不至于餓死，終極理想是能夠做一個3A+開放式+沙盒+仙俠的超級?！劣螒?，然后讓銷量掛世界游戲榜前十。”
這是游戲《侵入：源代碼》中彈出的系統(tǒng)公告。游戲的制作者是貓叔。
貓叔的工作是制作獨立游戲。他有一間工作室，叫“面具貓個人工作室”，現(xiàn)在成員只有他自己。工作室嘗試過招人，但算上他自己，最多時也只有3人。他們維持了3個月，“什么都沒做出來”。后來，貓叔發(fā)現(xiàn)這條路走不通，解散了團隊。
貓叔做游戲屬于半路出家。他沒有大廠經驗，本科讀的是心理學，畢業(yè)十多年了，做游戲前沒碰過代碼。他的代表作是《代號：侵入》——賽博朋克風格手游，開發(fā)期為3個月，上線TapTap平臺，有20萬人預約。運營模式是提供免費下載，再從廣告中獲利。
貓叔覺得《代號：侵入》只是個“半成品”，無奈的是，他沒有其他更拿得出手的作品了，“開放世界、仙俠、沙盒、3A”才是他渴望的游戲。不過，出于種種限制，他不得不忙于開發(fā)半商業(yè)半獨立性質的小游戲，縮減工期、復用素材，質量不盡人意。有人看出了他在一點點滑坡，質疑他：“您能把自己做的游戲從開始玩到最后嗎？”貓叔回應：“沒有一定心理承受能力，我覺得不適合做獨立游戲，只適合搞純技術，在公司當螺絲釘?！?/p>
滑坡不僅來自質量，還有游戲的品味。為了讓游戲出圈，貓叔愿意使用一些不那么正經的營銷手段，他自己都認為是“一些可恥的小技巧”，比如，在游戲里加入衣著暴露的美少女，只用觸手遮擋隱私部位。
貓叔總是在妥協(xié)，但他自認為正走在對的路上——《代號：侵入》賺錢了，20萬用戶轉化成了幾萬元的收益。他把自己做游戲的經歷錄成視頻，又有幾十萬次點擊。不過，貓叔認為，比流量更有價值的是“認識朋友”。他建了多個QQ群，目前，“獨立游戲夢工廠（開發(fā)者向）”群聊里已經有超過450人，討論話題集中在游戲制作技術學習和游戲行業(yè)內行情交流，但更多時候，大家只是閑聊，比如，調侃游戲虧損，今天又沒錢吃飯了。
“我是那種不斷去迭代式制作的人，比如我做了《代號：侵入》，認識了一些朋友，再繼續(xù)請朋友幫忙，之后就有了《侵入：源代碼》。等到《侵入：源代碼》上線了Steam，我能認識更多的朋友，就可以繼續(xù)迭代，做一個真正我覺得能夠符合我心理預期的‘侵入’系列?！?/p>
《侵入：源代碼》是《代號：侵入》的續(xù)作，也是貓叔目前手頭在制作的游戲。實際上，兩款游戲差別不大，都是美少女穿梭在霓虹燈與鋼筋水泥的間隙，用武士刀擊倒敵人——甚至連美少女也套用了一樣的立繪，總而言之，新內容不多。再往前，《代號：侵入》也沿用了貓叔之前創(chuàng)作的多個游戲的美術和程序，整個開發(fā)過程只有一個月。
短時間開發(fā)出的作品通常不成熟，借用過往的素材也不是優(yōu)解，但貓叔視之為常態(tài)——他把上一款游戲的東西稍做修補，就放進下一作中。在他看來，自己不會美術，資金有限，能沿用的東西就盡量沿用。他把這個過程比喻成資源的累積，“從一個小項目開始，一步一步地做一個中型項目，再做大項目?！眽嚎s成本，發(fā)布游戲。他對此感到滿意：“對，我大概就是這樣轉型的，現(xiàn)在越來越腳踏實地?！?/p>
這是一個我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的故事，或者說，我不確定該用什么樣的文字去記錄貓叔。人物報道要求客觀、公正，可是在隱秘的地方又總會體現(xiàn)出寫作者的對受訪者的情感。我在寫下這段文字時，反復追問自己，我該如何評價貓叔？我應該把他視作一個吶喊者，投機者，還是僅僅看成一個與生活斗爭又妥協(xié)的普通人？
對貓叔來說，制作獨立游戲是一個緩慢的下坡。
做游戲的收入不能支撐他的生活，他就轉向視頻。為什么不呢？視頻既有流量，又帶來一定收益，還能獲得關注，一石三鳥。問題是，貓叔總是做穩(wěn)妥的選擇。
3月8日，貓叔在B站發(fā)布了視頻《作為一個獨游開發(fā)者，我仍希望游戲版號停發(fā)500年！》。視頻中，他表示游戲版號停發(fā)半年多，乍一看是災難，細想下來，其實是喜事。他插入了一張陰陽魚的圖片，旁邊寫上“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他把“獨游”（獨立游戲）比作“游擊隊”，不能和“正規(guī)軍”，也就是大廠的流水線游戲硬碰硬?！叭f惡的資本”在版號停發(fā)期間正好受到限制，不能再把游戲“當取款機般快速撈錢”，“版號已死，獨游當立”。幾天后，視頻內容被網友整理并發(fā)在知乎上，罵的、贊同的都有，討論有將近300條。
我第一次知道貓叔，是因為另一條視頻，《工作室瀕臨倒閉后，我（靠B站給的1萬獎金）做的獨立游戲快上架了！》。就像你能想到的一樣，視頻主題偏“賣慘”，主要在講他做游戲時遭受的困難。視頻幾乎沒有剪輯，只是一張張PPT快速閃過。即使如此，幻燈片的字號和圖片的大小也完全不搭配，配音是AI合成的中年男聲，機械冰冷，下方自動顯示的字幕還把“獨游”識別成了“毒游”，無論怎么看都很簡陋。
貓叔對自己社交能力的定位是“比較社恐”，也是因為這個，他用語音軟件生成旁白，替代了自己的聲音。在視頻的最后，他放上了新作《侵入：源代碼》的完整預告片，希望觀眾多支持。視頻中，節(jié)奏強烈的電子音樂被識別成了意義不明的字幕，不斷在畫面下方跳動。
《侵入：源代碼》是一款賽博朋克風格的動作游戲。游戲的底子是《代號：侵入》，算不上厚實，但畫面比較有特點，是“HD-2D”的畫風，結合了復古像素和3D的特點，采用了這項技術的知名的游戲有《歧路旅人》。一名觀眾看過游戲的演示片段后，在評論區(qū)里建議貓叔學習《歧路旅人》的美術風格。貓叔回復說，自己正是從這款游戲上獲得了靈感。
不過，拋開畫面，《侵入：源代碼》就沒什么可談的了。坦率地說，游戲的打擊手感糟糕，缺乏擊中和受擊反饋；角色等級數(shù)值的設定遭到玩家詬病，預告片的評論區(qū)中，有人抱怨后期升級需要的資源獲取難度“呈指數(shù)級增加”；游戲的系統(tǒng)和UI只是搭了一個架子，比較粗糙；技能效果也沒有做完——玩家施放技能后，因為缺乏銜接動畫和特效，角色像是在畫面上閃爍、平移。
貓叔還在視頻中插入了他對游戲行業(yè)現(xiàn)狀的看法，批評和憤慨居多。他怒斥資本糜爛，情感激烈，詞語煽動。他厭惡資本：“比如說，我正做的‘侵入’系列，可能這個題材在國內有點敏感，它是對資本主義的一種批判……也不叫批判，就是一種反思，就是人應該怎么活著?！必埵逭f，“對資本主義的批判”是他制作“侵入”系列的出發(fā)點，但是具體內容暫時還沒有做進游戲。對他來說，相比表達與批判，如何把游戲賣出去才是更迫切的問題。
貓叔很在意獲利和游戲開發(fā)的續(xù)航問題。要想持續(xù)地做游戲，不虧錢是第一位的?！袄麧櫍绞杖耄杀尽保杂X技術力有限：“可能我程序上是合格的，但是在其他問題上，我有很多短板?！庇螒蛸|量上不去，銷量和定價都不可能太高，但是他轉念想，如果盡全力控制成本，然后多產多賣，薄利多銷，是不是也能夠獲利？
“前面幾款游戲，我是想把它們做得大，然后發(fā)現(xiàn)做不大。我就把A游戲的素材提取出來，《代號：侵入》的素材就是A游戲的?！必埵蹇谥械摹癆游戲”叫做《代號：只俠》，《代號：侵入》的代碼就是《代號：只俠》的代碼。《代號：只俠》是貓叔的工作室還沒有解散前的作品，后來在TapTap上推出了試玩，更名為《只俠：滑動俠客》。
游戲的玩法是滑動手指，操控角色迎擊屏幕兩端出現(xiàn)的敵人，美術風格也是“HD-2D”。游戲中俠客的動作不多，但各有各的用途，翻滾、蓄力、普通攻擊……操作上相應地適配了單指或雙指手勢。這款游戲體量小，制作不完全，但玩法簡單有趣，不過，因為工作室成員各奔東西，最后也不了了之。
貓叔在制作《代號：侵入》時利用了《代號：只俠》中的素材，他把撿漏似地利用資源稱作自己的唯一優(yōu)點：“我一直認為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其實有兩條線，一條線是‘能人所不能’，是吧？技術上的活，別人不會的你會，所以你在這方面就有很大的優(yōu)勢，這是一條線。這條線的話，我個人覺得，至少在游戲圈，我是沒有任何優(yōu)勢的。我會的技術，比我懂的人多了去了?！?/p>
貓叔的語速變快了，舌頭有點打結：“所以說我現(xiàn)在走第二條路，就是‘忍其所不能忍’，我不知道……就是你們，就是別人，他不能忍受這個苦，但我能忍，比如說，我可以把這個游戲做到基本上零成本，除了我的程序，沒有成本，然后我可以堅持不斷地做?！?/p>
貓叔制作了不少游戲，除了我已經提到名字的，其實還有一些。這些作品制作周期大多比較短，長一點的三四個月，短一點的，像《代號：侵入》，把以前的游戲換一套美術，一個月就能攢出來一款。除了自己的人工費，的確沒什么成本。這樣的游戲算不上好，但對貓叔來說卻是階段性的勝利。他告訴我，如果把做理想中的游戲想象成一個進度條，目前算是達到了30%。
顯然，在外界的很多人看來，貓叔的每個游戲都在緩緩下坡，底線在一點點降低。貓叔不這么看，他覺得這都是必要的積累，在積累中他會緩緩上升。
社會上流行著一種說法，把認清現(xiàn)實、放棄原來的堅持叫作“靈活應變”。我原以為貓叔會很樂意用類似的說法開脫，但他對復用素材、削減游戲內容和工期，以及打擦邊球的看法意外坦誠?！拔也恢滥懿荒芙谐砷L，我感覺更多是一種妥協(xié)。那種無奈的妥協(xié)。”貓叔很清楚，他就是在做妥協(xié)?？伤⒉环锤型讌f(xié)，按照他的邏輯，妥協(xié)并不意味著他的自我要求會永遠滑坡下去，更合適的說法是“權宜之計”——這是根據現(xiàn)實考慮后，能做出的最好選擇。
但是你能想到，或許更好的選擇是扎實地學習游戲制作技術，比如去游戲廠商那里找份工作，或者從基礎學起，逐漸搭建高樓——或者干脆放棄，沒有能力，就不要死磕。相反，貓叔確定了目標——就是要做游戲，然后忽略房間里的大象，轉而去考慮柴米油鹽般瑣碎的細節(jié)，固執(zhí)地完成一個“中年人”的游戲追夢。即使有時候能預見，前進的方向是扭曲的，受現(xiàn)實所迫的妥協(xié)仍是妥協(xié)。
截至目前，《工作室瀕臨倒閉后，我（靠B站給的1萬獎金）做的獨立游戲快上架了！》這條視頻被播放了41.5萬次，評論區(qū)里有上千條討論。貓叔在視頻中鮮明地表達了制作獨立游戲的困難與決心，“雖千萬人吾往矣”。人們樂于看見伊卡洛斯的故事——飛上天空，經受炙烤，然后墜落。熱度最高的評論集中在對貓叔的同情與鼓勵上，被算法推到第一的是：“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免費提供配音和插畫?！?/p>
“我覺得在越來越上坡路，慢慢摒棄自己的弱勢，集中做好自己擅長的，是越走越順了?！必埵逭f。
貓叔在B站的經營上花了不少精力。去年11月，貓叔發(fā)布的視頻《做出20w下載量獨立游戲后，我快倒閉了！》大約有30萬次播放。貓叔陸續(xù)發(fā)了不少類似的視頻。
只要你搜索恰當?shù)年P鍵詞，B站上會出現(xiàn)許多類似的獨立游戲制作人吐苦水、抱怨行業(yè)至暗的視頻，甚至有些制作人搞游戲開發(fā)數(shù)年，也沒見著成品，視頻倒是做得風生水起。貓叔直言，這是“包裝自己的噱頭”。
“一開始我是非常反感的，我一開始非常反感這一點，但現(xiàn)在我慢慢發(fā)現(xiàn)，也許做視頻是我這樣的獨立游戲制作人唯一的出路?！睉B(tài)度轉變是出于壓縮成本的考慮，也就是貓叔反復提到的“忍其所不能忍”。
一般來說，游戲完成開發(fā)工作后，開發(fā)商會尋找有意向的發(fā)行商幫忙推進宣發(fā)工作。貓叔對此持懷疑態(tài)度，他認為發(fā)行商只追求利益最大化，“本質上把游戲變成了一個產品——一個資本社會的產品”。除此之外，他們還要抽走一定的利潤，這也讓他感到了資本的束縛?！叭绾未蚱票毁Y本裹挾的鎖鏈？我覺得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做自媒體。我可以不依托于他們，這在模式上也是一種自由?！必埵逑胂扔米悦襟w打出名氣，再推廣自己的游戲，一切水到渠成。
貓叔恨資本。他告訴我，最想加入游戲的內容是“對于未來資本化的一些擔憂”。在他的構想中，未來可能資本形成了壟斷，變成一個大公司，然后統(tǒng)治世界——就像《賽博朋克2077》里描述的荒坂公司那樣。
“但具體能不能加，可能得根據現(xiàn)實的情況，比如說像資金方面、員工上的一些限制，還有美術上的擔憂，這都是比較外在的……比較內在的，就是這個題材會不會有一些敏感，我也有擔憂，所以我也可能不敢去做。”
貓叔最喜歡的游戲是《武士零》，原因是敘事方式獨特，“劇情很?！痢薄段涫苛恪肥且豢钜詣幼飨到y(tǒng)和美術風格見長的游戲，碎片化敘事很有特色，但是只講了完整故事的一半。
貓叔還憧憬小島秀夫，他捉住了他們職業(yè)軌跡中重合的一部分：“我看過他的經歷，覺得這個制作人非常有個性。他一開始也在公司里，后來自己單干了。要尋求更多的自我表達，而不是受制于公司的一些條條框框。”
貓叔最向往的是小島秀夫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萬一我哪天有了一定的資金，我可能會做像《死亡擱淺》那種‘很難懂’的游戲。因為當你有一定的名氣，還有一定的經濟實力后，其實你可以完全不顧及玩家的感受，因為有資本為你買單?！?/p>
這種情況下，資本又成了一個“好東西”?！端劳鰯R淺》好在哪兒？貓叔喜歡，但也是霧里看花，他想了一會兒，最后決定把厲害之處歸結為“看不懂”：“《死亡擱淺》我就一直沒搞懂過，到現(xiàn)在我也沒搞懂。”
貓叔原來的工作是日語翻譯，大學畢業(yè)后，他赴日本留學，選讀了心理學。他把自己后來轉行做游戲總結為“陷入一種很強的虛無感”后的跳脫，大學期間，他覺得學生應該思考“頭上的星空與心中的道德律”，還有“生命的意義”。但這是一個死胡同，他鉆來鉆去，不僅沒有結果，反而越陷越深。他覺得自己就是心理系老師口中的那種人，“每年幾百個學心理的學生中，總有幾個學瘋的”。他覺得專業(yè)做不下去，唯一想到的解決方案是“去學一門技術”，比如編程。當然，游戲是貓叔少年時代的愛好，他沒有多想，把兩者揉成了一個東西——制作游戲。
貓叔說自己在日本留學時“陷入了一種虛無感”。他被消極的思緒纏上了，總感到焦躁。他自稱在魯迅和郁達夫的著作中找到了共鳴——理由可能是都留學日本，然后思考了一些嚴肅的問題。魯迅的時代是批判的時代，文字在那時有更大的力量。貓叔想做點什么，實際上又無處發(fā)泄。他想表達對現(xiàn)實的擔憂，又要考慮掙錢。他今年32歲，前幾年和愛人結婚，妻子在事業(yè)單位有一份工作，薪酬不高，但勝在穩(wěn)定。貓叔做游戲凈收入不高，但在他看來潛力十足，他形容家庭的工作分配是“我做高風險高收益的，她就做低風險低收益的”。妻子本來不太贊同他去開發(fā)游戲，“現(xiàn)在挺支持了，去年對我還是有些疑慮的”，因為“我現(xiàn)在也確實有一點點成績了，（妻子）也開始有一點放心了”。
貓叔最喜歡的作家是魯迅，他尤其覺得孔乙己“比較有意思”，和他多少有點相像?！拔乙郧白哉J為是知識分子，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其實不是的，敲代碼其實是一個技術工種，不算知識分子?！必埵謇^續(xù)說：“我上大學時學了很多東西，看了很多書，但我出來什么都做不了，沒有任何用，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我沒有任何用處，只能去給別人當翻譯，這也是依附于某個公司才能創(chuàng)造價值。”
就目前的情況而言，貓叔的游戲既不能掙大錢，也不算純粹的自我表達。他最新的游戲是《代號：狂人日記》，靈感來自魯迅的短篇小說。游戲的美術風格和《文字游戲》非常相像，都是操控一個像素化的“我”字，與周圍的其他文字互動。說得體面點，這是從《文字游戲》獲得了靈感，貓叔也不避諱，直言這是他“能想到的最節(jié)省成本的美術”，“省錢模式上借鑒了，但玩法完全不一樣”。有玩家說沒看出玩法，他補充說，這是“文字解謎”類型。按照貓叔的一貫套路，游戲沿用了《代號：侵入》和《侵入：源代碼》的打擊特效和聲音，像素漢字碰在一起，發(fā)出了并不搭調的科幻藍光，還有打鐵的金屬碰撞聲。
貓叔在置頂評論中抱怨題材敏感，過審困難。有玩家建議改上Steam，貓叔貼了一個“笑哭”的表情，說《代號：狂人日記》是一款“免費向”游戲，而登陸Steam還要100美元發(fā)布費，意思是不太值得。
貓叔對《孔乙己》的印象很深，他可以輕易地拿出小說中的細節(jié)，進而聯(lián)想出許多描述性的細節(jié)，比如，他覺得孔乙己是孤獨的，因為“他是唯一穿長衫而站著喝酒的人”，貓叔覺得：“他認為自己是知識分子，但是他沒有權、沒有錢，所以說，他到處受別人排擠?！?/p>
“他這種情景的話，其實很像現(xiàn)在的失業(yè)者，或者在外面找不到工作的大學生……也像某種程度的我，我覺得我也讀過幾本書，我也應該每天之乎者也，是吧？”
“我應該有一些能力，但我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個社會上什么都做不了。我跟別人講魯迅，在別人眼中就是茴字有4種寫法。對大部分人而言，這些是沒有意義的?！?/p>
“對，我發(fā)現(xiàn)在某種程度上，我就成了孔乙己?！必埵逭f。
“大家好，我是做不出好游戲的禿頭貓叔，希望能以獨立游戲尋找共鳴?！痹谀菞l引發(fā)激烈討論的視頻的開頭，貓叔和觀眾打招呼。
貓叔沒有錄制說話聲，和往常一樣，他寫文字，由語音AI合成音頻，不過嗓音換成了一個更清秀的男聲，更年輕，聽起來比原來的中年男聲要親近不少。
視頻下方一片混亂，有人罵貓叔，說他狹隘，噴游戲差，也有人提改進的建議。貓叔不回復罵他的人，但發(fā)布后第3天，他更新了一篇致歉，“由于本人文案能力問題給大家造成了不必要的誤解，在此表示最為誠摯的歉意”，還附上了3個“跪了”表情。
幾天前，還有一名觀眾給貓叔留言：
我也是個小小的制作人，水平也不高，第一次（已經是七八年前了）做的免費發(fā)布的游戲也經歷過很長時間的惡評、差評，一度讓我陷入焦慮。
但是我在堅持，打磨自身，不斷迭代自我、提升自我，逐漸找到自己的優(yōu)點，逐漸找到努力的正確方向。大家都以為那樣的風評沖擊，我們早就撒手不干了……
經歷過4年的打磨、風風雨雨之后，終于交上了一份讓自己滿意的答卷，也交上了一份讓我的夢想滿意的答卷。
這是一場做夢都不敢想的翻身仗……雖然還是一款極為小眾的小游戲，但是前后的風評對比真的讓我至今都覺得“這就是夢想成真吧”。
Up害怕失敗嗎？時間還多，再加把勁吧。
觀眾的ID是“生還綺想曲”，他制作了《東方幕華祭：春雪篇》。這是一款制作精良的清版射擊游戲，屬于更小眾的粉絲向和同人游戲，但在Steam上收獲了97%的壓倒性好評。其他人認出了他，在下面驚呼：“大佬！”除了稱贊，還有玩家留言：“加油??！”
貓叔沒有回復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