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心里還有希望,或者沒有。
常讀觸樂夜話的朋友們可能知道,最近觸樂編輯部興起了一股重打《血源詛咒》之風,成員包括曾在舊亞楠被勸退的馮昕旸老師、“魂”系列資深選手袁偉騰老師、《血源詛咒》白金獎杯擁有者楊宗碩老師,以及雖然沒有動手玩,卻樂于從旁圍觀的祝思齊老師,還有我。
客觀來說,祝老師和我的圍觀起了一定作用,比如馮老師以前之所以被勸退,是因為他(莫名其妙地)堅持絕不用槍,但他接受了祝老師的提議之后,僅僅稍作訓練,就使用4下槍反一次打敗了加斯科因神父。這一優(yōu)異表現(xiàn)讓袁老師產(chǎn)生了深深的危機感,以至于他用另一個存檔——實際上是楊老師的存檔——興致勃勃地挑戰(zhàn)起神父來,結果只是給整個過程加上了一些節(jié)目效果。當他第n次被神父打回燈下,楊老師忍不住怒吼:“這檔我還玩呢!把你浪費的血瓶刷滿再走!”
《血源詛咒》是2015年發(fā)行的,距離現(xiàn)在已經(jīng)6年了,即使不算老游戲,也肯定不是新游戲。它之所以能吸引我們一遍又一遍地玩,自身質量高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我猜想和許多朋友愛玩老游戲一樣,不光是為了重新體驗游戲里的世界,也是在懷念當時的自己。
對于我來說,這件事里包含著兩個意思。一是,假如把《血源詛咒》換成當時的任何一款優(yōu)秀游戲、一本自己喜歡的書、一部印象深刻的電影,結果并沒有什么不一樣;二是,之所以會懷念,或許也是承認了當時的心境比現(xiàn)在要好,哪怕有濾鏡加成,至少有值得懷念的地方。
其他層面上的懷舊,大概也差不多。前兩天朋友轉給我一條微博,“倒退20年,我們看的是什么電視劇”。不出意料地,我在截圖里看到了《大宅門》《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康熙王朝》等好劇。而發(fā)帖者的意思也相當明顯:20年前電視劇是這個質量,那現(xiàn)在的劇呢?
按照這個思路,還能舉出不少例子。假如再讓我舉出一些2001年的電影和游戲,脫口而出的至少也有五六部,即使有遺漏,查查搜索引擎也能補上。不過電影和游戲的情況又有不同。在大多數(shù)社會輿論里,愛看電影不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游戲卻大不一樣——2000年5月,記者夏斐寫出了那篇“名留史冊”的報道《電腦游戲,瞄準孩子的“電子海洛因”》,一個月后,七部委聯(lián)合出臺《關于開展電子游戲經(jīng)營場所專項治理的意見》,長達15年的“游戲禁令”開始。此后,“精神毒品”“戒網(wǎng)癮”等詞語與游戲一直如影隨形,直至今天。
漫畫、動畫的情況倒是與游戲頗為相似。在我記憶中,漫畫、動畫受批判的時間可能比游戲還要早一些,只是后來游戲這個目標太明顯,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從時間上看,動畫受限制的過程的確比游戲“緩和”許多,從2000年廣電要求減少境外動畫數(shù)量開始,到2006年8月頒布《廣電總局關于進一步規(guī)范電視動畫片播出管理的通知》,規(guī)定各級電視臺所有頻道在黃金時間禁播境外動畫片,再到2008年5月將禁播境外動畫時段從17時至20時延長為17時至21時,至少動畫——這里說的是我們真正喜歡看的那些動畫——從電視上逐漸消失是個頗為緩慢的過程。網(wǎng)絡平臺興起則是后話了。
這樣回憶起來,哪怕是“80后”,能在電視上看到優(yōu)秀動畫的時段其實也不算長,2000年之后,批判、監(jiān)管和禁令就像緊箍咒一樣揮之不去,動畫也好,游戲也好,還有很多我們熟悉的東西,都無可避免。
但人們?yōu)槭裁催€會覺得20年前值得懷念?我想,也許是因為那時我們的心里還有希望——雖然看動畫、玩游戲會被猛批,但大多數(shù)人對于世代之間相互理解和開放平和的心態(tài)保持著期待。每個人都天真地覺得,“現(xiàn)在動畫、游戲被誤解是因為大人們不懂,等到我們長大了,這種誤解就會消失,懂動畫和游戲的人會讓它們發(fā)展得更好”。
然而現(xiàn)在,當事情沒有按照我們的希望發(fā)展,過去——那個同樣看不到動畫、玩不到游戲的過去——也就顯得美妙起來。人們或許可以承認很多事情沒有改變,但不愿承認的是,那些曾經(jīng)喜歡過的東西,漫畫、動畫、游戲、服飾、音樂、特攝、劇本殺……很可能是原本“懂得”的人給它們戴上了更沉重的枷鎖,余下一些碎片變成流傳于社交平臺的梗,引起聽眾兩三聲不知是苦澀還是無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