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掉大壩,接上導管。
前兩天我寫了一篇關于垃圾街的文章,回憶了5年前和朋友們在黑網吧虛度的時光。文章發(fā)出后,幾位多年未見的同學跟我取得了聯(lián)絡,內容大體是“我看到文章了,寫得不錯”,再就是“好久不見,近況如何”。
這一類的對話最終總會不可避免地轉向“有空再聊”或是“回杭州一起吃個飯”,然后進入到又一個沉默的循環(huán)。這也許是關于“慢慢遠去的熟人”的某種鐵律——不過至少在短暫的交談中,我還是有了一點正處于社交網絡里的實感。
我驚訝于文章的傳播速度,于是打開了兩年沒用的朋友圈。在密密麻麻的賣鞋哥和口紅姑娘中間,我看到了好幾條《垃圾街和它的午夜江湖》。
我明白自己在高中那個圈層里并不屬于“值得關注的同學”,用現在的話來講,就是“沒盤”。當好友興奮地說想要把它轉到各個高中群里的時候,我制止了她。事實上,讀者們看著一個街區(qū)的故事會回憶起自己的年少時光,但親歷者看到的只是一個失敗者貽笑大方的墮落經歷——我深知這一點。
但我還是很希望在某個同學的轉發(fā)下面看到那個姑娘的消息。我輕描淡寫地略過了那些秋夜里的酒,卻往里面不斷地添加尼古丁和煙火氣。如果她看到了,她會怎么想呢?或者說,我希望她怎么想?
我不太明白。我好像也不太想明白。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非常樂于結識新朋友,也會花很多精力去維持各種各樣的人際關系,不管是同學還是朋友,不管是MMORPG公會里的隊友還是在悠唐打Call的戇卵(甚至是臺上的偶像)。這也許是學生時代的特權——你會有大量的精力和時間去做一個面面俱到的人。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變得懶散了。我不再花費很多時間去和特定的某人加深關系,也不愿意耗費精力去融入某個群體。當我選擇一個人留在北京的時候,當隊友們相繼AFK的時候,當偶像走下舞臺、褪去光芒,當戇卵們各奔東西的時候,我不再試圖去抓住那些曾經有過的美好。我只是沉默地站著,看著它們散落一地。
我把這種沉默視為一種成長。當我的感情不再泛濫到需要一個或者幾個出口的時候,當我的興奮和失落可以自洽的時候,我感覺自己成為了一個更厲害的生物。
不過這樣的反差總是會有很多副作用的。比如說我會清楚地記得很久以前發(fā)生的事,因為平淡的時光還抹不平曾經的癡狂;比如說我會一次又一次地夢到她,因為再也沒有更加強烈的感情提醒大腦:“嘿,把那個默認為女朋友的形象換一換吧。”
這樣也不壞。那些沒有人記得的回憶和風景終究會屬于我一個人。這本厚厚的相冊里有雪后小河旁的臘梅,有月下藤架里的淡酒,也有總選后洶涌的人潮和至高嶺山巔的崗哨。不再是少年,也沒能成為大人的我,在灰色的房間里把玩著流光溢彩的記憶之盒——我感覺這個畫面還挺美的。
現在我開始寫作了。除了自己的盒子,我還能窺探其他人的盒子,看見一些畫面,寫下一些故事,而我似乎正在通過這些故事與世界聯(lián)結起來。這種聯(lián)結不太直接,也不太緊密,但它帶來的滿足感足以解渴,也可供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