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年代，沒有任何人會將游戲視為藏品?！?/p>
今年2月份，一盒完好無損未拆封貼紙包裝版的《超級馬力歐兄弟》NES游戲卡帶在一場拍賣會上以超過10萬美元價格成交。出售這盒卡帶的收藏家在接受采訪時透露，他已經為這一刻的到來準備了很多年。
為了保護隱私，這位賣家要求匿名并使用了網名Bronty。據Bronty說，童年時他甚至沒有NES，只在一個朋友家里玩過《超級馬力歐兄弟》等游戲。但2002年前后， 27歲的Bronty心血來潮，又想玩一玩已經十幾年沒碰過的NES游戲。
Bronty到eBay網站尋找老游戲，突然對當時還很少有人關注的一種愛好產生了濃厚興趣：收藏游戲?！岸嗄陙砦乙恢笔莻€漫畫收藏家，我對收藏很有興趣?！彼貞浀?，“所以我開始思考，‘電子游戲是有趣的收藏品嗎？’”
“我很早就開始收藏游戲了，差不多是在2002年，當時未拆封的盒裝游戲價格跟現在沒法比?！盉ronty繼續(xù)說，“如今某些游戲價值一二萬美元，但在那個年代只要200~400美元。我的絕大多數競爭對手都是大四學生，我年齡更大一些，在金融領域工作，所以更容易負擔收藏游戲的成本。”
2007年，Bronty已經集齊了600多款NES游戲，并且都有塑封包裝。Bronty稱他早就預料到了市場的發(fā)展方向?！拔液芮宄鼈儠?。我知道這些游戲是特殊物品，現在就是入手的時候。我為這件事花光積蓄，賣掉了收藏的所有漫畫，甚至背上了債務?！?/p>
不過，Bronty在幾年后才找到了最珍貴的游戲藏品。
按常理講，初代《超級馬力歐兄弟》發(fā)售至今已經超過了30年，未拆封的貼紙包裝版NES卡帶很可能根本不存在。Bronty告訴我，絕大多數未拆封卡帶都來自那些已關閉的游戲商店的庫存?！袄缭趀Bay上，我就知道有家商店擁有3000盒未拆封的NES游戲。”
問題是在商店庫存游戲當中，絕大部分都是垃圾，屬于沒能賣出去的存貨?！澳男〇|西賣不出去？大多數都是1990~1992年之間推出的垃圾游戲，當時很多商店都在清倉拋售。相比之下，1985~1987年發(fā)售的總是在上架后就銷售一空。”
上世紀80年代中期，在北美暢銷的NES游戲中包括17款“黑盒”游戲，它們的出貨量十分有限，任天堂最初于1985年底在紐約和洛杉磯開始銷售，目的是試探市場。這些游戲沒有采用塑封包裝，而是用了特殊的貼紙密封，不可能在商店的貨架上停留幾十年卻無人理會。
據游戲收藏評級機構Wata Games創(chuàng)始人兼首席執(zhí)行官Deniz Kahn估計，在當時，任天堂為每款“黑盒”游戲生產的貼紙包裝卡帶只有2000~10000盒。它們當中絕大部分很可能已經被打開，而由于缺少塑料包裝的保護，就算有些尚未開封，也很有可能出現了磨損。
Kahn估計如今全世界每款保存完好的“黑盒”游戲的數量僅為個位數。除了Bronty剛剛賣出的這盒卡帶之外，他只聽說過還有一盒帶貼紙包裝的《超級馬力歐兄弟》NES卡帶，不過據說已經相當破舊了。
2012年底，Bronty在eBay上看到了一盒保存得還不錯的初代《馬力歐兄弟》（Mario Bros.，同名街機游戲的NES版本）貼紙包裝卡帶，他感到很驚訝，并立即采取了行動。他以大約8000美元的報價在競拍中勝出，將那盒卡帶收入囊中，他還發(fā)現賣家住在威斯康星州，還擁有超過100盒帶貼紙包裝的其他游戲卡帶，以及部分早期塑封包裝的NES卡帶待售。
《超級馬力歐兄弟》的貼紙包裝版卡帶，就隱藏在那批當中。
那位賣家告訴Bronty，他的藏品來自家人——父親剛剛去世，留下了這些未拆封的卡帶。根據賣家的說法，他的父親從上世紀70年代末就開始收集，幾乎收藏了市面上發(fā)售的所有主流電子游戲?！八麖难胚_利（Atari）時代就開始購買，當時還會打開玩一玩?！盉ronty說，“不過到后來，他已經不玩游戲了，也就不會打開卡帶了。”
“《超級馬力歐兄弟》的貼紙包裝卡帶能夠流傳至今，完全是因為有人做了一些在當時看來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Bronty繼續(xù)說道，“一個成年人購買了游戲，將它們放在架子上卻從未玩過……上世紀80年代，單盒卡帶的售價大約50美元，他需要花費幾千美元才能收集這么多。他又不玩游戲，這似乎毫無意義。在那個年代，沒有任何人會將游戲視為藏品?！?/p>
Bronty指出，如果有人在二級市場成熟前就開始收集新商品，“他們的心態(tài)往往是囤積東西，而并不像收藏家那樣有遠見。這是一種強迫性行為，一種沖動。但我們得感謝他們，因為在三十年后，我們還能找到他們留下的原始卡帶?！?/p>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Bronty和收藏家Kevin（化名）共同花了5~6萬美元，從賣家手中購買了60~75款NES游戲。不過在當時，他們甚至并沒有將帶貼紙包裝的《超級馬力歐兄弟》NES卡帶視為最珍貴的收藏品。
Kevin回憶說，他和Bronty“分別評估了每款游戲的價值，然后再商議一個我們都認可的數字”。根據他倆的估計，《可魯冒險世界》（Clu Clu Land）、《Kid Icarus》和《大金剛》（Donkey Kong）等NES稀有游戲的價值介于5000~6000美元之間，而《超級馬力歐兄弟》貼紙包裝版NES卡帶的價值“介于2000~4000美元”。
“我們在報價時很小心，擔心賣家對報價不滿導致交易流產?！盞evin說。
“我倆都知道《超級馬力歐兄弟》很特別，是史上最佳游戲之一，在市場上肯定有需求。但我們并不認為它比其他游戲明顯高出一截?！盉ronty說，“就算是在當時，人們也將《超級馬力歐兄弟》視為一款特別的游戲，只不過也許沒有達到如今的程度?！?/p>
2012年，人們還很難準確評估早期游戲的真實稀有程度和價值?！耙溃斘议_始收集游戲的時候，人們對游戲的不同變體及發(fā)售年份的理解還非常有限?！盉ronty繼續(xù)說道，“我們都明白游戲有不同版本，也或多或少知道某些版本更稀有，但完全不清楚哪些版本先發(fā)售，哪些發(fā)售年份更靠后……經過這些年來許多人的研究，我們才開始理解這些事情。”
Wata Games首席評級員Kenneth Thrower告訴我們，玩家們齊心協(xié)力花了幾年時間，才列出了任天堂前30款“黑盒”NES游戲的所有變體版本的完整表單。隨著時間推移，收藏家們能夠將自己所擁有的包裝盒與任天堂提供的游戲發(fā)售日期列表進行比對，從而判斷在NES游戲的生產線上，游戲包裝盒的某些特征是在什么時候開始出現和消失的。
“有確鑿證據表明，在游戲收藏界，只有任天堂在1987年制作的最后三款黑盒游戲還沒有找到貼紙包裝版本。”Thrower說，“另外，我們還發(fā)現只有1985年發(fā)售的游戲采用啞光貼紙包裝（第一次印刷），1986年的游戲則采用了光澤貼紙和其他材料（第二次印刷）。任天堂更早期的Game & Watch掌機游戲也采用貼紙包裝，這讓我們對這種包裝出現的時間有了更深了解?！?/p>
但在2012年，就連最認真的游戲收藏家們也未必了解這些知識。Kevin告訴我，當他和Bronty決定將倆人購買的游戲進行“分貨”時，他優(yōu)先考慮了自己喜歡的那些游戲，例如《銀河戰(zhàn)士》《Donkey Kong Jr., Rygar》和《洛克人》?！拔抑馈冻夞R力歐兄弟》有價值，但我們購買的所有游戲都有價值?！盞evin說，“在當時，我們并沒有覺得貼紙包裝版卡帶的價值會比常規(guī)包裝的卡帶高那么多?！?/p>
對于貼紙包裝版《超級馬力歐兄弟》NES卡帶以超過10萬美元的價格售出這件事，Kevin稱他“對這個價值感到有點驚訝……不過我認為隨著時間推移，也許會越來越驚訝?！钡獽evin說他不會因為《超級馬力歐兄弟》被Bronty分走而感到遺憾。
“我對Bronty得到《超級馬力歐兄弟》感到非常高興?！盞evin說，“Bronty最先跟賣家取得聯(lián)系，也是他談妥了交易的大部分細節(jié)，這是他應得的！我只是搭了個順風車，并且也分到了幾盒很不錯的卡帶，所以我沒有任何抱怨?！?/p>
“當你與其他人分配東西時，總是希望盡量做到公平?！盉ronty補充說，“有些方案在8年前是公平的，8年后卻未必如此?！?/p>
Kevin告訴我由于無法親眼看到游戲，為了“在完成交易前確保那些游戲是合法的工廠封包版本”，他和Bronty要求賣家讓VGA對游戲進行評級——VGA是Collectible Grading Authority于2008年孵化的一家游戲認證服務機構。VGA給貼紙包裝版《超級馬力歐兄弟》NES卡帶的評分為“85+（接近完好+，滿分100）”，并將它放在了一個密封的亞克力包裝盒里。
Bronty一直保存著那個盒子，但并沒有對它格外留意。不過在去年，Bronty將它借給了幾個朋友，目的是為剛剛成立的游戲評級服務機構Wata Games“推廣品牌”。
“在公司成立前的幾個月里，我們已經收到了一位頂級收藏家提供的幾盒貼紙包裝的游戲卡帶，它們都讓我眼前一亮?！盬ata Games首席執(zhí)行官Kahn說，“某種意義上講，由于經常看到稀有游戲，我們已經習以為常，不那么敏感了。但《超級馬力歐兄弟》完全不同，我個人一直認為它是電子游戲收藏界最重要的藏品……它激發(fā)了我內心深處多年未有的興奮感，這種感覺只有最硬核的收藏家才懂?！?/p>
收到Bronty借出的《超級馬力歐兄弟》NES卡帶后，Wata打開VGA的包裝盒，給它打了9.4分（滿分10分），然后放入了另一個全新的盒子里。Wata將卡帶的密封包裝評為A++級，首席評級員Thrower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在已知的所有貼紙包裝NES游戲中，這款游戲也許是保存最完好的一款。”
Kahn介紹說，Wata開發(fā)并優(yōu)化了專門的工具和方法，來判斷貼紙包裝游戲卡帶是否真的從未被拆封。“貼紙包裝游戲非常脆弱，只要打開一次，就會有明顯的被打開過的細微跡象?！彼f，“某些貼紙包裝游戲被其他機構拒絕，但通過了我們的認證，因為它們只是包裝盒出現了磨損，并沒有被拆封。同樣，有時我們也不得不告訴某些收藏家，他們的貼紙包裝卡帶已經被打開過了，哪怕只有一次。拆開一張貼紙的代價太大了！”
2018年，Wata帶著《超級馬力歐兄弟》NES卡帶參加了波特蘭復古游戲展、紐約國際動漫博覽會等展會，與《任天堂世界錦標賽》（Nintendo World Championship）和《體育館賽事》（Stadium Events）等罕見游戲的卡帶同臺展示。
“人們很想知道，為什么一盒看似普通的《超級馬力歐兄弟》卡帶會被放到最顯眼的位置。”Kahn說，“通過與路人交談，我們發(fā)現絕大多數人并不知道它意味著什么。不過當我們將游戲從玻璃陳列柜拿出來，放到人們手中并解釋它究竟這是什么時，他們的表情就會發(fā)生變化。他們還會更小心翼翼地捧著盒子，仿佛手里拿的是一座圣杯。從很多方面來看，它確實有這么寶貴?！?/p>
Bronty說，雖然他并沒有打算賣掉《超級馬力歐兄弟》，但那盒卡帶在租給Wata的9個月里吸引了很多人的興趣。去年年底在Bronty拿回卡帶后不久，一位與他維持著“長期關系”的收藏家就向他提出了一份報價。
“他連續(xù)騷擾了我?guī)滋??！盉ronty回憶道，“我總是說，‘不，不，不?！c此同時，我還在與另一位收藏家互發(fā)消息，告訴他那家伙太煩人了，報價令我不滿意?！?/p>
第二位收藏家向Bronty提出了一份令他無法拒絕的報價。“他說，‘如果我出10萬美元，你會點頭嗎？’我心想，‘噢，我猜這對推廣這種愛好有好處，所以如果價格達到10萬美元，我就把它賣了。’”那位收藏家與兩個合作伙伴共同籌得了10.015萬美元。
當Bronty同意將卡帶賣給對方后，“另一個家伙突然提出要給我10.5萬美元。但太遲了，我不得不拒絕這份更高的報價，因為我已經同意了那個交易?！?/p>
雖然成交價格超過10萬美元，但有人認為考慮到其潛力，這盒未拆封的貼紙包裝版《超級馬力歐兄弟》NES卡帶仍然被低估了?！叭绻螒蚴詹爻嫼陀矌攀詹氐姆较虬l(fā)展，在未來的某一天，單款游戲售價將會達到100萬美元。我認為《超級馬力歐兄弟》就是這樣一款游戲。”Kahn說。
Bronty本人也承認：“從長遠來看，現在賣掉它很可能是錯誤的……畢竟，馬力歐是最受歡迎的角色，《超級馬力歐兄弟》也許是人類歷史上最具影響力的電子游戲?？倳腥讼胍玫剿傎徴咴蕉?，它就會變得越有價值?！?/p>
盡管如此，“考慮到買家的出價，保存游戲的潛在風險，以及很難為它購買保險等因素，我決定現在就賣掉它賺筆錢?！盉ronty繼續(xù)說，“這次交易幫助我實現了一個特別的人生目標，并且也減輕了在游戲保存等方面的一些風險?！?/p>
收藏品拍賣行Heritage Auctions老板，從Bronty手中購買《超級馬力歐兄弟》NES卡帶的三位買家之一Jim Halperin說：“目前，如果我們不在展會和其他活動期間展示游戲，它將會保存在Heritage Auctions的保管庫。當然，我們也希望盡可能頻繁地與收藏愛好者們分享?！?/p>
Bronty告訴我，他正在拋售一些未經授權的NES游戲，不過對于是否賣掉自己收藏的超過600款盒裝NES游戲“還沒有任何特別的計劃”。
Bronty稱在過去十年間，他的主要興趣變成了收藏“被用來創(chuàng)作包裝盒的畫作”。據Bronty介紹，這些獨特的藝術作品由商業(yè)插畫師出創(chuàng)作，經過拍照處理后成為游戲包裝盒上的美術圖像，但在1990年前發(fā)售的游戲中，它們通常不會被保存下來。從1995年左右開始，這類作品不再在游戲的包裝盒上出現，因為游戲公司轉而用數字手段進行創(chuàng)作。
“如果你能找到真正的藝術作品，肯定特有滿足感?！彼f，“你會很興奮……但現在已經幾乎找不到手工創(chuàng)作的原版游戲包裝盒美術作品了，過去10~12年我們一直在購買，但整個市場幾乎已經干涸了。”
無論如何，Bronty稱他“始終喜歡挑戰(zhàn)，渴望找到那些人們本不應當得到的東西”。Bronty已經賣掉了史上第一款成交價格達到六位數的電子游戲，不過他對游戲收藏界下一個珍品的追逐還將繼續(xù)下去。
本文編譯自：arstechnica.com
原文標題：《$100K Mario seller: “It’s probably the wrong move, long term, to sell”》
原作者：KYLE OR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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