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設計都要以有意義和人性化為前提。
首先談一件事，就是影響了不少人的“R星游戲不道德論”，我看到，因為R星所謂的壓榨員工、強迫他們加班的報導，有的人真的選擇不去買R星的新游戲《荒野大鏢客：救贖2》。買不買游戲是個人選擇，他人無權干涉，但應該承認，這種選擇是一種情感表達，就像你看到一個游戲封面太丑就不想買一樣，它不是出于理性或就事論事的考慮。就事論事的話，如果R星有問題，讓他們改正就是了，可這么好的游戲，我干嘛不玩？
同樣就事論事的話，游戲史上那些滿分游戲，我們都知道它們實際上并不能達到滿分。這時候，滿分也是一種情緒表達，是一種看到有突破、有開創(chuàng)意義的游戲時，作為玩家的抑制不住的沖動行為。如果冷靜下來，你會發(fā)現(xiàn)這些游戲都是有缺陷的，而且可能還有明顯的缺陷。
但這個世界的有趣之處就在于，人們往往無法理性看待一個問題。當人們都在講一個什么東西好好好的時候，敢于講它的不好，就成了政治不正確，是看起來不合時宜的。不管你說得多在理，多么“首先承認這游戲不錯，但它還有些地方不太好”，總有人廉價地來懟：“這么好的游戲你都黑？”或是：“設計師不比你更懂？”還有更致命的：“你被流水線3A洗腦了。”
旁觀者清，如果可以理性一點，一分為二看問題的話，我就必須承認《荒野大鏢客：救贖2》是個極好的游戲，可是坦白說，《荒野大鏢客：救贖2》有時也讓我有些煩躁。
這煩躁有那么一小部分是來源于生活?！痘囊按箸S客：救贖2》出了半個月了，我跟媳婦每天上線幾個小時，在緩慢的節(jié)奏下一點點往前推進，暫時還看不到通關的那一天。以前我玩游戲不是這樣的。上學的時候，我可以豁出去通宵把一個大型游戲打通。剛工作時也滿腔熱忱，為了按時截稿，趕進度拼命玩游戲是常有的事。更有甚者，《魔獸世界》才出來那會，我們樓下的兄弟媒體上班打游戲，業(yè)余時間做內容——后天雜志要開印了，喲，那我們這個月的版面趕緊弄了吧！
慢慢的，生活上的一些瑣事開始占據(jù)我的大量時間，現(xiàn)在，基本上只有周末才能有大塊的時間投入進去。我統(tǒng)計了一下自己現(xiàn)在的游戲時間，基本上只有晚上下班到凌晨之間斷斷續(xù)續(xù)的兩三個小時，在這么點時間里，我往往要先去《戰(zhàn)爭寶石》里簽個到（請參考之前一篇夜話），再去《FIFA 19》里面刷點日常（這一代比《FIFA 18》里的活動更多了，粘性！），然后我可能會打開一個開放世界游戲，推幾個主線或支線，一天就過去了。
我相信很多朋友的游戲人生基本上也如此，除非你是學生，或者有一段假期，否則大部分游戲時間都是零散的。在這種節(jié)奏之下，《荒野大鏢客：救贖2》中的一些設計就尤為令人不舒服。
在發(fā)售前的最后幾個月里，媒體上開始了密集的視頻和新聞轟炸，游戲的大量細節(jié)浮現(xiàn)了出來，從那時起我就開始擔心R星把這個游戲弄得太繁瑣了。真正玩到以后，果不其然，一切都可以歸結為一個“慢”字。撿東西、翻尸體、剝皮，無所不慢；人的反應也慢，轉身慢、走路慢，洗澡更慢，稍長一點的旅行必須騎馬，不然寸步難行；快速移動也是慢的，營地要升級了才能傳送，而且只能傳到外面去，不能傳回來。
有些慢我能理解，我知道設計者的用意大概是什么，有些慢我無法理解，似乎只能解釋為制作者對自己喜好的堅持。比如最基本的，一些鍵位設計上的喜好——我?guī)缀蹩床坏饺缃裰髁鞯拈_放世界游戲需要連續(xù)按幾個鍵才能開地圖的，《荒野大鏢客：救贖2》就需要這樣。坦白說，在任何此類游戲當中，地圖都是使用頻率最高的功能，很多游戲設計為用Options或觸摸板一鍵開圖（PS4版），《荒野大鏢客：救贖2》中就不行，你必須先按Options暫停，再選擇“地圖”，每次都是“多此一舉”——游戲里的觸摸板是用來切換視角的（有朋友提醒我，長按Options可以開地圖，嗯，長按……）。
其他按鍵上的怪設計也有不少，比如很多操作都設計為長按某按鍵，而且可能需要連續(xù)長按才能達成一個目標。好比說開一個衣柜，你首先得對準衣柜，再按L2呼出菜單，再打開，柜子里的東西你也需要一樣樣拾取，每次都長按。如果衣柜里還有柜子套柜子，那么你就慢慢開吧——真是磨煉我的暴脾氣。
所以，我看不出有什么如此設計的必要。你們知道，就算是《神界：原罪》這種慢節(jié)奏的回合制游戲也可以一鍵拾取的（好像已經(jīng)沒什么游戲不可以了），它的游戲進程可能很慢，但并不會在操作上為難玩家。
簡單點說，R星追求的與眾不同之處不應該用繁瑣的功能設計來體現(xiàn)。
回想一下，這類奇怪設計并不是本作獨創(chuàng)，比如開地圖的繁瑣勁兒，在《GTA5》里已經(jīng)是這樣了，這說明R星要么是認識到了問題卻就是不改，要么是自我感覺良好，覺得一切都沒錯——不管屬于哪種情況，我不覺得這是什么好事。
我很害怕那些毫無保留的R星吹，提出一點反對意見就要跳腳，告訴我慢是一種韻味。慢可能是一種韻味，但我希望這種慢是有足夠意義的。很多人不知為何變成了R星的腦殘粉，一旦看到新聞里說，《荒野大鏢客：救贖2》里馬的蛋蛋會隨氣候變化熱脹冷縮，就忍不住贊嘆：“哇，真是無與倫比的細節(jié)！”一定有人這么說，可是這樣無與倫比的細節(jié)有多少人發(fā)現(xiàn)了？正常人為什么要盯著馬的蛋蛋去觀察它的變化？那么，這種你無法發(fā)現(xiàn)的細節(jié)，它有沒有，又有多大的意義呢？
或者，讓我粗俗點講：“這有個蛋用？”
我可能無法發(fā)現(xiàn)馬蛋蛋的細節(jié)，我卻可能發(fā)現(xiàn)，當我來到整個游戲里最大的城鎮(zhèn)，沒有幾個屋子是真正可以進去的。那個時候我大概會更失望一些——連被人看不起的育碧和初次嘗試開放世界的“蠢驢”都知道多進一些房子，體驗會好。
其實你看，我并不排斥開發(fā)者給游戲加入大量細節(jié)，這當然是非常受歡迎的，而且一旦被發(fā)現(xiàn)還有點小驚喜，可是一切要以確實有意義和人性化為前提，提升游戲體驗，而不是讓你狼狽不堪，白白浪費時間。舉錯了槍、騎錯了馬就要被通緝；保養(yǎng)槍支就要擦槍擦半天，還不能跳過——好吧，這游戲里好像就沒什么可以跳過的東西，你都得忍著……一次兩次還可以，多了以后，我為什么要耗費時間在這種沒有意義的事上面呢？
再說一遍，我承認《荒野大鏢客：救贖2》是個好游戲，不然我不會一直玩下去，而不這樣再三表態(tài)大概是會有風險的?？墒恰痘囊按箸S客：救贖2》有哪些好，這些天來基本上被說盡了，我也就不再提，我想說說其他的——我承認這是一個非凡的、前無古人的游戲，但它不是完美的。相反，在這個游戲里，R星甚至給了我一些“反智”的印象。正如有人指出的，這款游戲的確在開放世界上做出了很多從來沒實現(xiàn)過的東西，但是在游戲構架上，包括操作、存儲、菜單設計、任務的接受和完成方式上，還是一個“上個世代”甚至是“上個世紀”的游戲?；?2分力氣做一個8分或9分的游戲（減分項我上面都說了），這對R星來說，其實也不是好事。
我的擔心是，R星的決策者們感覺太過良好，以至于他們錯過了很多把游戲體驗進一步提升的機會，尤其在銷量的巨大成功之下，有些反人類的設計可能會被當成特色繼承下去——這同樣并不是玩家的福音。
我還記得《魔獸世界》剛出的時候，打起副本如同上班，40人的Raid，集合都要個把小時，在暴雪的盛名下，在輿論的一片贊揚里，不是沒人私下嘀咕，卻一度沒人敢把這大聲講出來。
似曾相識嗎？只能說，太陽底下無新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