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我發(fā)現(xiàn)整個《Diablo》系列里我最喜歡的是D1

當時我20歲,在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覺得自己能應付任何挑戰(zhàn),蔑視世間所有權威,單只是為了一些虛無縹緲的裝備就能48個小時不合眼。

作者風力2017年06月26日 15時0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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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武士正行走在鄉(xiāng)間,忽然聽到遠處傳來女子求救聲,他立即策馬飛奔奔向她的城堡!原來是王國的公主被惡龍所圍困。武士拔劍勇斗惡龍將其殺死,成為眾人眼中的英雄!他理所當然獲得爵位、財富,還有與公主的婚約,即將走向人生巔峰。

一周后他外出歸來,遠遠地又聽到求救聲,另一條惡龍“行者孫”出現(xiàn)在城堡周圍。正當他拔劍要上時,公主及時喝止了他,“Honey,hold that!”并丟給他一個繩套(德克薩斯州經(jīng)典爆款)。他把繩套套在惡龍脖子上一拉,惡龍倒地而死,他再次成為英雄——然而他心中有些沮喪,他因垂頭喪氣而忘了擦亮自己的劍。

德克薩斯州經(jīng)典款繩套

又過了一周他再次外出歸來,第三次聽到求救聲,惡龍“者行孫”前來拜訪。他拔劍在手,心里卻想,也許我可以用繩套。這時惡龍開始噴火并燒傷他的胳膊。公主及時出現(xiàn)并高呼,繩套沒用了,使這個!丟給他一包毒藥(正義的來福靈)。他把毒藥倒進惡龍嘴里,惡龍立刻死掉。對武士的贊美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與此同時他的迷惑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離開城堡,前往鄉(xiāng)下散心。

正當他行走在鄉(xiāng)間時忽然聽到遠處傳來求救聲,又一條惡龍在村莊中肆虐,想要吃掉某個不幸的女人。武士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但當他站到惡龍前時,腦海中想法紛至沓來:他應該用什么?劍?繩套?毒藥?公主如果在身邊,她會讓自己用什么?

他想起遇到公主前的自己。他拔出劍沖上去與惡龍戰(zhàn)斗。最終他殺死惡龍并留在小村莊與女人結了婚,再也沒有回到公主身邊。他確信自己的妻子不知道有關繩套或毒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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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成:柳州高中某屆某班學生。男,面如金紙,眼大唇薄,五官有立體感,希臘風格突出;個人主義,蔑視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生物,臉上時常有“憐我世人,憂患實多”的神色

汪凡:柳州高中某屆某班學生。男,瓜子臉,膚白,魁梧(1.81米),待人和善溫存,說話聲音低,氣質(zhì)佳,用今天的話來說比較受

劉易:柳州高中某屆某班學生。男,黝黑,五短身材,四肢發(fā)達,握推80KG,頭腦不甚靈活但為人講義氣,會來事,方方面面關系處得好,在女生中享有盛譽

盧春燕:柳州五星步行街電腦房老板娘。女,外號“燕子”,膚白胸大貌美,身材相當好,熱情似火,冷艷如霜,搖曳于五星生活區(qū)深處的一枝紫羅蘭

作者:柳州高中某屆某班學生。男,很神秘

那是一個秋天的夜晚,人類試圖走向新世紀,而尤迪安已經(jīng)被囚禁了9996年。是夜,風涼如水,月光似銀,我的心情焦灼又急切好像一灘在地上胡亂流動的水銀。深深吸了一口氣后我按照報紙上的指點扔下一把國王之黃道帶重劍(King's bastard sword of zodiac),走出十步,然后打開物品欄精心揀選出1塊錢,朝那把劍走去。十步……五步……四,三,二……

“啪!”

一聲巨響在身后發(fā)出,超過兩千年前張飛先生在長坂橋上的怒吼,整個世界天旋地轉。饒是老夫練了十八年童子功精修炎系魔法也嚇得手一抖,東西又沒復制成。我憤恨地扭過頭想要看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何成,那個平生從不服人的漢子,低著高貴的頭顱,目光在地上一塊15*15厘米的區(qū)域內(nèi)盤旋往復,眼皮徐徐閃動。他前方是一個比他矮起碼半個頭的中年男性,小平頭,頭發(fā)白多黑少,滿臉通紅,穿老頭樂汗衫,灰色的確涼短褲,微禿,太陽穴高高鼓起;左手持一把破爛之殘缺的蒲扇(Dull fan of vulnerable) ,右手空無一物但隱有無形斗氣縈繞。該老叟渾身散發(fā)濃烈殺氣,足踏八卦站位,背后浮現(xiàn)天罡北斗之形,略帶一點駝背的他全身上下竟似沒有半點破綻、無懈可擊!下一秒,老叟化拳為指,一招“指打奸邪”,直點何成鼻梁上方眉心“印堂穴”!食指在印堂穴前兩寸處凝而不發(fā),老叟又改使佛門無上獅子吼心法,聲若巨雷:“調(diào)逆公規(guī)給你錢讀書你來打游戲!還不快點回去等子我就是一腳!”(You god-damned motherfarker may back home now or I'll kick your ass)聯(lián)系到何成左臉上巨大而鮮活、似乎正在釋放絲絲熱氣的火紅色掌狀痕跡,我自信對該男子的身份、對兩者之間的神秘關系、對之前一分鐘內(nèi)所發(fā)生的事情已是了如指掌……

何成就這樣被他爸拎走,我們紛紛扭過頭假裝不認識這個人。幾分鐘后電腦房恢復了往日的喧鬧,煙霧繼續(xù)繚繞。夜晚還有很長,互聯(lián)網(wǎng)浪潮沖刷著中華大地但沖不破“燕子電腦房”的結界,我們?nèi)栽贗PX協(xié)議作用下快樂度過每一個夜晚。何成自從被逮了一次之后就金盆洗屌退出江湖,汪凡戰(zhàn)力不強無法支撐他燃燒整個夜晚故而每每選擇宿舍的床鋪,甚至燕子的游戲機房后來也倒閉了——出于某些不得而知的原因,它后來搬遷到柳北雀山那邊去了——只有我和劉易堅持奮戰(zhàn)于艾拉西亞大陸、恩洛斯大陸或是Big Game Hunters大陸,譜寫許多壯麗詩篇。

但其中并不包括《Diablo》,那當然是有緣故的。

我當時有另一個朋友,在柳州高中某屆某班里成績排名四十開外,綽號“巨屌靈神”——古龍說過,一個人的名字可能會起錯,但他的外號是肯定不會錯的。所以這廝有這等外號究竟是何用意,我連打聽都不敢去打聽。有一次我去他家玩時遇到了他哥:20歲出頭,使一臺IBM classic“方腦殼”筆記本在玩FIFA97,98年時這東西還挺稀罕。聽我們在討論《Diablo》,他開了個游戲展示他的Char。我們觀察到那個號上有數(shù)以百計的暗金裝備(用插件后每個裝備只占1個格,這個操作當時我們還不會),每一個拎出來都是極品,基本可以說原版游戲能改到的最好裝備全都在他身上。

《暗黑破壞神Ⅰ》

那么我們就產(chǎn)生了一種“觸摸到人類想像力邊界”的感覺。這游戲當時基本沒有戰(zhàn)網(wǎng)可玩,頂多是玩局網(wǎng),而局網(wǎng)游戲再怎么改也就是改到“巨屌靈神他哥”的水平(這名字可真夠威風的,感覺在今天拿來做QQ簽名都不過時),再也超不過去。雖然之前也努力下過十六層殺過《Diablo》,但后來就不怎么玩了。

1.5

不過我還是找到了一個“天命武器”。那是一把長戰(zhàn)弓(Long war bow),1~14基礎傷害,+200%傷害,+5力量,擊退敵人。它還有個奇特的名字,windforce。我第一眼看到這個名字時感覺到某種震撼:你把人打退了,但你說這事情和你沒關系,因為風的力量,是風的驅使,it's windforce!我覺得這實在是太裝逼了,這個名字好!所以就記住了它,后來把它拿來當自己的ID用。所以我選這個名字不是因為它是最好的弓類武器,而是因為它很裝逼。至少我是這么理解的。

Windforce

2

2000年的四川大學被一種躁動氣氛所感染,毛焦火辣,誓要成為時尚急先鋒。當時最cool最in最夯的娛樂方式是“上網(wǎng)”:在聊天室里逮個掛女性標志的就聊一整晚,大概和今天的人捧著微信聊一整晚差不多。大氛圍下也誕生了許多特有名詞如“見網(wǎng)友”——基本等于今天的“約炮”。當然圍繞見網(wǎng)友也有許多段子,比如“舍友看到那女的,想了想問,你打車來的吧,花了多少錢?對方回答,23。舍友給她一張50元說,你回去吧。”從這道題目可以看出當時雖然有“約炮”但還沒有“自己約的炮,含著淚也要打完”的規(guī)矩,是一種時代的局限性。

但我的故事卻是和男網(wǎng)友有關。

西區(qū)五教1樓有個電腦房,是“打游戲的”,在當時為我們這些“上網(wǎng)的”所不齒,正常來說我是不去的。但當時有個伙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BAT之一的vp,當時則只是個默默無聞的電子科大學生)跑來川大找MTY玩星際,在另一個朋友的倡議下我和他過了過招,0:3慘敗……后來有一天我從沉睡中醒來,想起似乎有波霸星人降臨地球給我托夢,也就是關于神族如何快出隱刀砍人類機槍兵以免被“機槍兵+女人”組合屠殺的一些操作細節(jié),認為有了幾成機會,就又跑去那個電腦房。結果星際的對手沒看見,卻發(fā)現(xiàn)多了個新游戲叫《Diablo 2》……

就事論事,初版的D2可玩度一般。由于沒有裝備支持,很多build都難以發(fā)揮威力比如野人大風車,當時幾乎是傻逼的代名詞,轉進怪堆里肯定當場慘死絕對出不來。與此同時也有一些Bug build:Nec尸爆,野人跳劈,Ama的jab戳刺——沒有武器攻速修正,找根Pike上去咣咣咣連戳三下你身上就多6個洞。但當時的游戲還沒有開Tier3(Elite)裝備,這意味著沒有Shako、風暴盾或是不朽之王的靈魂牢籠這類裝備。再加上和D1一樣是在局網(wǎng)/開放戰(zhàn)網(wǎng)里玩,那考驗的是不是你的操作而是想像力:有一次上開放戰(zhàn)網(wǎng),我改了個一千萬血的蠻子覺得這應該夠了,結果被一根從不知道什么地方射來的箭直接秒了我連人都沒看到……

3

時間來到2001年秋天。這時我的大學生涯已經(jīng)進入尾聲。就像其他尾聲青年一樣,我完全不去上課,整天泡在一個無名網(wǎng)吧(在成都建設路,69信箱一帶)。我在那里玩過“傳奇”、“決戰(zhàn)”,玩過“Eb”、“The9”,也在那里玩過“IMPK”。(百度百科說impk是2002年建,但事實上我01年已經(jīng)在玩了,大概當時的impk和現(xiàn)在百科說的不是一個東西)

我曾KM/KC連續(xù)48小時不合眼。世界的規(guī)律、人類生活的常識、維持思考運轉的邏輯,在此現(xiàn)實前都顯得異??尚?,它不像是真的也不作為某種期盼而存在,但就這樣發(fā)生了。我的足跡踏過閃過一個個場景,耳中充斥墨菲斯托在火海中的慘叫、黑白花奶牛的狂Moo、“暴躁外皮”炸裂的巨響,偶爾與人組隊但更多時候獨自一人。數(shù)不盡的灰色白色藍色綠色黃色暗金色裝備出現(xiàn)又消失,一些化作7SC更多變成金幣,我在這往來潮水中巋然不動宛如暗礁。有錢抽紅河,沒錢抽白沙,可樂消耗數(shù)量等于游戲小時數(shù)除以三。地球自轉的同時又繞太陽公轉,但我的那張電腦椅穩(wěn)若泰山,從來不轉。

“天色微微向晚,天上飄著懶洋洋的云彩。下半截沉在黑暗里,上半截仍浮在陽光中。那一天我二十一歲,在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愛,想吃,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p>

當時我20歲,在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覺得自己能應付任何挑戰(zhàn),蔑視世間所有權威,單只是為了一些虛無縹緲的裝備就能48個小時不合眼。我在黃金時代干過許多莫名其妙而樂在其中的事,只身勇斗冰封蟑螂都瑞爾、三大野人、巴爾手下的5個小隊長,在茫茫牛海中七進七出。在中門隔著兩個過道于木板縫間一槍打爆80英尺以外警察的頭顱,以全彈放出的方式舍身撞擊敵國要塞,或者僅僅只是想出口惡氣而一連與別人進行40場全無勝算的決斗……它的巔峰大概是D2的HC PVP。這是相當血腥的模式:你的人物只有一次生命,而你的對手也是如此;為了可能只有幾十秒的決斗你要花上幾十個小時去練級、打裝備;無論你有多么輝煌的過去,只要一次失誤哪怕只是網(wǎng)卡了一下就全完了,不能取檔。和這個模式比起來無論EQ的掉經(jīng)驗掉級還是傳奇的爆裝備都顯得弱了一些,WOW那種只是跑個尸或等10分鐘虛弱的設定簡直形同娘炮……但仍然有些人敢玩這個模式,不為別的,就因為相信自己可以。比如黃金時代的我就是其中之一。

Hard Core PVP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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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工作后我還玩過一陣D2,每天中午吃完飯刷幾次暴躁外皮什么的,但最后還是不可避免地成為MMORPG玩家。大勢所趨之下,豈能獨善其身。加上后來WOW對端游、對整個中國游戲界那粉碎式的影響,我遠離《Diablo》系列很長一段時間,直到2012年。當然暴雪公司自己砍旗也是重要原因。有說法稱D3原定于2004年推出,因為北暴出走,它的時間往后推遲了幾乎十年。

(北方暴雪對《Diablo》系列的影響深遠。比如有個暗金裝備Schaefer's Hammer,在一代、二代、三代中都有出現(xiàn)。這里的Schaefer指的就是Max Schaefer和Erich Scharfer兩兄弟,北方暴雪的創(chuàng)始人)

游戲推出之后我既欣喜若狂而又大失所望。MF和以前沒什么不同,4人聯(lián)網(wǎng)的玩法和以前沒什么不同,甚至踢箱子的作弊方法和以前也沒什么不同。游戲有了更好的畫面,技能搭配亦智亦愚但也算有新意,職業(yè)設定傳統(tǒng)中帶一些奇趣設定比如巫醫(yī)的吹箭或手里拎的王八死雞。圍繞它產(chǎn)生了一些獨特新梗比如二環(huán)海景房(我朋友打到一把弩賣了12000人民幣),大秘境,還有那個著名的傳說,奈非天……哦不,是奈歐天!那遠遠在某手游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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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以來我還玩過很多游戲。LOL、DOTA2、《風暴英雄》等“大型MOBA”;《我叫MT》《刀塔傳奇》、______(此處插入廣告名,8點20發(fā))等“傳統(tǒng)RPG/卡牌手游”;《皇室戰(zhàn)爭》《穿越火線》《王者榮耀》等“移動電競”……與此同時D3也在默默運營,據(jù)說現(xiàn)在是以“賽季”方式延續(xù)著生命。另外,D2甚至D1也還有人在玩,因為有各種MOD、各種版本、各種私服。新裝備、新技能、新元素不停加入,這個刷刷刷的游戲似乎永無止境。

很奇怪,我發(fā)現(xiàn)整個《Diablo》系列里我最喜歡的是D1。(現(xiàn)在的HD版本允許最高1920*1680分辨率,加入了一大堆套裝,還有若干變態(tài)難度等等)我想過很多原因,是因為它是第一次遇到的游戲嗎?是因為它的音樂嗎?是因為“黑暗的氛圍與炫酷的光影特效結合”嗎?另外,為什么不是D2或D3呢?難道D2不夠好嗎?難道D3不是馬上要出一個新的職業(yè)死靈法師(Necromancer)嗎?或者在這以外沒有別的游戲嗎?傳奇好不好?傳3好不好?傳世好不好?(這些我當然都玩過)在它們之外還有各種大屠龍大裁決藍月傳奇等等,私服也一直存在……玩法也差不多就是那樣。廣告里不是性感美女就是粗曠大漢,七彩大字反復閃爍,“就是幹!”

新職業(yè)死靈法師

后來我決定不思考這個問題了,我喜歡玩,那我就玩唄;我是個成年人,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我玩游戲是我自己花錢買的自己花錢充值的自己努力玩的,那我為什么要向誰或什么人解釋“為什么”?

如今的游戲市場上,游戲應該算是挺多的吧?因而有無數(shù)文章都在指向“玩什么游戲”的問題。因為,確實地,誰能回答這個問題,甚至誰只是看起來像是對回答這個問題比較有權威性,似乎誰就能在游戲產(chǎn)業(yè)鏈中擁有一席之地——而且還是個關鍵位置。為此產(chǎn)生了大量的廣告,范冰冰、Angelababay、林志玲邀請你玩游戲,XXX、XXX、XXX(視頻制作者、知名主播等)傾情推薦,澳門最大的……也不停上線。我知道一些著名的游戲媒體,XXX、XXX、XXX(注:此處已被編輯和諧)……其各有特色,發(fā)起大稿來震驚世人——但也不可避免地有槍稿: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怎么躲?

你遇到個漂亮公主,以為這是未來,沒想到很快她就給你繩索和毒藥,也許將來還有更多。我知道有些人肯定喜歡和公主在一起,喜歡那樣的生活,但我寧可玩20年前的《Diablo》一代,也不想放棄自己的劍。

* 本文系作者投稿,不代表觸樂網(wǎng)站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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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風力

fengli@chuapp.com

我們兩兄弟,信我,這波絕對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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