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青蛙分數》

兩千多位網友在不清楚游戲的名稱,游戲的玩法,沒看到游戲的任何截圖或Demo且完全不知道游戲何時完成的情況下參與了《青蛙分數2》的眾籌。接近三年后,仍然沒人玩到這個游戲。有人認為吉姆是一個天才,但也已經有人開始稱他為欺詐犯。

編輯周思沖2016年12月05日 17時38分

本文包含對《青蛙分數》的關鍵劇透。如果你還沒有玩過,可以點擊此處開始游玩。在沒有攻略的情況下,游戲時間可能是一小時,也可能是十小時。

文章還將涉及一些有關ARG的內容。所謂ARG,就是指開發(fā)者在游戲內隱藏了一些線索和謎題,而這些謎題往往要通過現(xiàn)實中的某些手段才能解開。詳見這里。

圍繞《青蛙分數》(Frog Fractions)展開的故事相當瘋狂。

2014年3月,《青蛙分數》的續(xù)集《青蛙分數2》在未公布包括實際標題,玩法,上線時間等等任何信息的情況下,登陸Kickstarter開啟眾籌,最終他們通過眾籌募集到了7萬美元。

2014年,《青蛙分數》的開發(fā)者吉姆在伯克利大學內被時間旅行者劫持。

2015年開始,玩家們在數十個獨立游戲中發(fā)現(xiàn)藏有帶著眼睛的神秘圖案,經過長達兩年堪比《達芬奇密碼》復雜程度的層層解謎,在前不久,謎底疑似揭露,它被證明同《青蛙分數2》有關。

《青蛙分數》是史上最奇怪最瘋狂的游戲之一,但在游戲的開頭,它看起來完全就只是一個中規(guī)中矩的兒童教育類游戲。

游戲中,你扮演一只青蛙去捕食害蟲,防止它們污染剛剛成熟的水果。每吃掉一只害蟲,你都會獲得相應的得分,而得分是以分數(有分子和分母的那個“分數”)形式給出的。漫天飛舞的害蟲除了吃水果外,也會時不時地襲擊一下青蛙。被襲擊后,青蛙就會被侮辱,“侮辱槽”增加一格。當青蛙被侮辱6次之后,侮辱槽充滿,游戲結束。

“侮辱”這個詞聽上去有點詭異。“侮辱槽”和它左邊不知所云的得分一起,構成了游戲最初的基調。

好的,你現(xiàn)在得到了“9817/315”分

《青蛙分數》的作者吉姆·克勞福德(Jim Crawford)并沒有解釋過將“青蛙”和“分數”放在一起的動機。像“9817/315”這樣的得分其實構成了一種反諷:9817/315分看上去毫無意義,但你在其他游戲中獲得的1000000分就真的有意義嗎?

這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青蛙乘坐的荷葉會升級為海龜,海龜將升級為龍,你可以在龍身上加裝曲率引擎,然后飛到“蟲火星”擔任害蟲的總統(tǒng),并生產害蟲色情片……

沒錯,這是一個瘋狂的故事。

目擊者在現(xiàn)場拍攝的視頻截圖。“時間旅行者”手上拿的是水槍

這一系列瘋狂的故事?lián)碛幸粋€平淡無奇的開頭。

那是2011年的秋天,游戲的首席藝術家瑞秋·薩拉(Rachel Sala)找到了吉姆。瑞秋向吉姆展示了幾個她正在制作的動畫。她的主意是,制作一個教育類游戲,同時向Atari上的經典游戲《導彈指揮官》(Missile Command)致敬。她建議,游戲里不應該再出現(xiàn)導彈和飛機(畢竟是個教育類游戲),玩法可以保留,因此需要做一點變通。

吉姆說:“那就講一只青蛙保衛(wèi)水果的故事怎么樣?”

瑞秋回答:“沒問題。還有,游戲的主題可以是分數。孩子們都搞不懂分數。”

吉姆覺得這是個還過得去的主意,于是開始利用業(yè)余時間制作這個游戲。然而,同所有教育類游戲一樣,《青蛙分數》很快就面臨了一個窘境:教育類游戲首先是游戲,游戲樂趣優(yōu)先,不好玩的游戲是沒有意義的;同時,因為“教育性內容”的存在,教育類游戲幾乎不可能好玩。

“我設計了很多種關卡。它們都很好玩,但不到半分鐘你就會厭煩。你不會想坐下來玩上一個小時,甚至10分鐘。”

為了拯救這個項目,吉姆急中生智:他將設計好的所有關卡揉在一起。玩家使用類似RPG的升級系統(tǒng)來強化人物。有的強化只是單純的玩笑,有的強化則會完全改變游戲的玩法。玩家可以給青蛙的舌頭增加“閃電鏈效果”(吐一次舌頭便可捕獲一堆害蟲),也可以將坐騎變成一只龍。假如玩家乘龍沖出水面,所有的害蟲也會得到升級:它們不再沖過來叮青蛙,它們現(xiàn)在會發(fā)射彈幕。

吉姆把游戲拿給了幾個朋友,每個朋友都有新的主意。為什么不加上《勁舞革命》(Dance Dance Revolution)的玩法?《逆轉裁判》式的法庭辯論也不錯。如果再融合一點文字冒險元素一定會很棒……

“每個人都對《青蛙分數》有自己的看法。其實這個游戲唯一的秘密是:我坐下來,把所有朋友的主意都放進一個游戲里,然后游戲就完成了?!?/p>

《青蛙分數》的核心體驗是“探索感”。玩家控制著青蛙吃掉害蟲,幾分鐘后,他們已經確信這是一個蹩腳且無趣的教育游戲,直到他們升級了“曲率跳躍引擎”——《青蛙分數》瞬間變成了全新的游戲,青蛙進入太空。

《青蛙分數》第二階段

這樣飛躍式的劇情發(fā)展和玩法切換在《青蛙分數》中還有十幾次。在《青蛙分數》里,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遇到什么。這就是吉姆在《青蛙分數》中強調的東西:探索感。

很快,吉姆完成了游戲。他為游戲編寫了詳盡的教程。他很擔心,假如沒有教程,玩家會被《青蛙分數》表面上的無趣給誤導,在沒有體驗到真正的游戲樂趣前就關掉游戲。

“我設計了很多謎題,但我相信,要是沒有提示,所有人都沒法解開那些謎題??赡艽蠖鄶低婕以诘谝粋€場景就離開了,而游戲的實際流程才進行到5%。其實,當時我并沒有搞懂《青蛙分數》的實質?!?/p>

吉姆說,在他把游戲拿給兒時伙伴蒂姆(Tim Ambrogi)之后,他總算搞懂了《青蛙分數》應該是個怎樣的游戲。

當時的情況是:蒂姆坐下來,開始玩《青蛙分數》,但他拒絕閱讀所有教程文本。整整半個小時,蒂姆都在初始場景里捉害蟲。吉姆非常無助和沮喪,因為蒂姆只需要看一眼說明,馬上就能搞懂游戲的“機關”在哪。蒂姆就是這種性格的人。他告訴吉姆:“我沒有時間讀那些文字!我在玩游戲!”

吉姆說:“我急得抓頭發(fā)。我說,老兄,看一下屏幕上那幾個字吧!我猜他就是想做一個混蛋……”

不知過了多久,蒂姆終于發(fā)現(xiàn)了藏在《青蛙分數》第一關中的秘密。他簡直高興得發(fā)瘋。他告訴吉姆,這簡直就像是魔法。在《塞爾達傳說》里,玩家可以用火炬燒掉灌木叢來發(fā)現(xiàn)隱藏的通道,但游戲中沒有任何提示?!肚嗤芊謹怠纷屗一亓四欠N感覺。

“我想,那是《青蛙分數》的轉折點。老實說,甚至是我人生的轉折點。我意識到,我可以做一些真正特別的東西。我可以帶給人們一種體驗,讓他們發(fā)現(xiàn)意料之外的神秘事物。”

得分不再是分數,變成了科學計數法的形式……

青蛙進入太空,最終來到“害蟲火星”(Bug Mars)。青蛙在這里申請工作簽證,捕捉害蟲。在火星上,“分數”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滿屏幕的用科學計數法表示的小數。

這里的玩法同最初關卡沒什么區(qū)別。玩家可以進行幾十次升級,但都不會有實際效果。許多玩家都在這里放棄了游戲。他們不知道,只要往水底一游,就會發(fā)現(xiàn)新世界。玩家會進入龐大的海底地宮,發(fā)現(xiàn)宇宙飛船,然后嘗試啟動它……

“我是在80年代成長起來的。當時的每個游戲都很神秘。你在游戲里經歷了詭異的事情,去學校里告訴朋友,然后他們回家試著重現(xiàn)你發(fā)現(xiàn)的東西?!?/p>

現(xiàn)在我們已經失去了這些樂趣。這是一個充滿了劇透的年代。我們可以輕松地找到攻略,游戲還沒出就已經有前瞻把所有東西都講完了,論壇里的網友公布了游戲的所有隱藏要素……

“人類的大腦就是這樣,好奇心壓倒一切。即使你很清楚,只有靠自己探索才能把游戲玩得爽,但總是沒法忍住翻攻略的欲望。”

2013年,吉姆將完成的《青蛙分數》放到了自己的網站上。游戲很快流行開來,并獲得了來自玩家和媒體的高度好評。RockPaperShotgun表示“《青蛙分數》是史上最偉大的游戲之一”。Eurogamer的評價是:“這是你今年能玩到最瘋狂的游戲?!?/p>

吉姆很快決定制作《青蛙分數》的續(xù)集。他需要一種全新的手法,盡可能重現(xiàn)《青蛙分數》帶給玩家的戰(zhàn)栗。他苦苦尋求著這種手法。這花掉了他一年半的時間。

眾籌20億解鎖內容:從Facebook手里買回Oculus

2014年,吉姆在KickStarter上開啟了眾籌,項目名為《青蛙分數2》?!肚嗤芊謹?》不再是一個Flash小游戲,它將在PC、Mac和Linux三個平臺上發(fā)售。游戲完成后,所有項目的支持者會得到一份游戲的拷貝——但不會馬上得到。

《青蛙分數2》是個暫定名,游戲的正式名稱將會保密,同時吉姆不會公布游戲的上線時間。

也就是說,兩千多位網友在不清楚游戲的名稱,游戲的玩法,沒看到游戲的任何截圖或Demo且完全不知道游戲何時完成的情況下就參與了眾籌。

也就是說,《青蛙分數2》可能在任何時候悄然發(fā)售,它肯定不叫《青蛙分數2》,開發(fā)者名肯定不會是“吉姆·克勞福德”,沒人知道游戲類型、題材和平臺。玩家需要通過《青蛙分數》和其他所有可能的線索找到這個游戲。一旦有玩家發(fā)現(xiàn)了游戲,通過吉姆的確認并公開(公開是重點),這個謎題就被解開了。謎題解開之后,所有眾籌參與者都會收到游戲的激活碼。同時,在謎題解開之前發(fā)現(xiàn)這個游戲并向吉姆確認的玩家,可以免費得到一份游戲。

這是一個聰明的主意——也許有些太過聰明了。多數眾籌項目都需要更新項目進度,保證所有資金都用到實處,而《青蛙分數2》的眾籌參與者們甚至不清楚自己參與的項目究竟是什么。

在沉寂了一段時間后,《青蛙分數2》似乎露出了一些線索。2015年開始,吉姆圍繞著《青蛙分數2》設計了一系列ARG。

他在音頻的頻譜圖里留下了某個網站的登陸賬戶和密碼。

圖為一段音頻的頻譜圖。音頻的內容是吉姆制作的播客

他在某個《馬里奧制造》的關卡里留下了另一串神秘信息:“PWD: SCREAMED”。

另一串信息

在某期博客中,他甚至使用“slow-scan television”技術,在音頻中隱藏了一張圖片。

這張圖片是利用音頻傳遞的!

和《青蛙分數》中的謎題不同,這些ARG或真或假,玩家在花費大量精力解謎成功后并不能得到明顯的反饋——他們甚至不清楚,這是不是只是一個玩笑。

在某個ARG中,他隱藏了這樣的文本:“未來抵抗行動:加里森”(FUTURE RESISTANCE OPERATION GARRISON 1.50)。把這幾個單詞的首字母拼在一起,就可以得到“FROG 1.5”。

也就是說,玩家在這兩年中經歷的一切,本身就是一個游戲:《青蛙分數1.5》。

但是,《青蛙分數2》在哪里?

吉姆很清楚,玩家對他的信任確實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但信任總是有極限的,一部分玩家已經失去耐心。在《青蛙分數2》的最新ARG“The Eye Sigil”之謎中,謎底是幾個視頻,在視頻里,吉姆和他的伙伴一邊聊天,一邊喝著各種罐頭湯。

對于這樣的結果,有一半玩家大呼過癮,但已經有一些玩家失去了信心。他們開始稱呼吉姆為“欺詐犯”。

(注:“The Eye Sigil”之謎要從2015年開始講起。玩家們陸續(xù)在數個不同開發(fā)者的獨立游戲作品中發(fā)現(xiàn)了同一個神秘符號。這個符號被稱為“The Eye”。每個The Eye都用某種方式隱藏著一塊拼圖。這些拼圖碎片被稱為The Sigil,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張“大圖景”(The Big Picture)。詳見這里

《青蛙分數》是一個完全免費的游戲。吉姆出售游戲的原聲帶和T恤,所得的資金都用于游戲服務器的維護。他拒絕在游戲頁面上放置任何廣告。在接受采訪時,他表示:“我永遠不會在網站上放廣告。你知道,那些廣告很多都有欺詐性質,我不會那么干?!?/p>

“嘗湯者”視頻截圖

“嘗湯者”視頻截圖

二十多個獨立開發(fā)者團結在一起,為這個男人的游戲做著宣傳。很難相信吉姆會是一個欺詐犯,但事實是,眾籌已經過去了將近三年,而玩家仍然沒玩到《青蛙分數2》。另外,“青蛙分數1.5”也許是個杰出的點子,但玩家已經被它吊足了胃口,《青蛙分數2》要達到怎樣的高度才能滿足玩家?

在《青蛙分數》里,你無法預測游戲的走向。在《青蛙分數1.5》里,時間旅行者、反抗聯(lián)盟和害蟲色情片混合在一起,沒有玩家清楚自己在經歷什么?!肚嗤芊謹?》也許已經上線許久,而吉姆正在思考如何帶玩家找到這個游戲……

我們唯一知道的是,《青蛙分數2》的謎底仍未揭開。吉姆·克勞福德和《青蛙分數2》的命運仍然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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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周思沖

zhousichong@chuapp.com

“我和我最后的倔強,握住頭像絕對不放”——清水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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