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者不會變成忍者；忍者一生下來就是忍者；忍者早上一起床，他就是忍者了。
“咳咳，各部門——請做好準備！”
一個亞洲面孔的中年男子扯著嗓子，正在大喊大叫。男人的打扮幾乎就是一個沒戴安全頭盔的摩托車手，上身是一套暗紅色皮衣，下半身穿著黑皮褲。他的臉上蓄了一圈小胡子，茂密的頭發(fā)油光可鑒，顯然裹了不少發(fā)蠟。
陽光飽滿，樹上的薄葉片和地面的細草被日光穿透。男人雙手插進褲兜，在蒼翠的山林里悠閑漫步，一邊走，還一邊哼歌，腳尖飛起的一顆石子，從山崖跌進云里。
男人的腰間好像有兩枚鱗片，反射出太陽的耀目光芒，仔細一看，原來是別著的兩把短式沖鋒槍，他的背上還掛了一柄日本武士刀，手上是一把左輪——活脫脫一個從B級片里走出來的大叔。
“音響？（遠處傳來轟隆的低鳴聲。）好的，我聽見了！燈光師？（環(huán)境光變亮。）對對，就是那個位置！道具組的人快看看待會兒要從怪物腦袋里飆出的血漿添上粘稠劑了沒有！化妝師別忘了給演尸體的伙計補粉……OK，一切就緒！”
“那我們就——開拍！”
如果王洛是一個真實的人物，或者說，如果讓他負責自己的游戲——也就是《影子武士3》（Shadow Warrior 3）——的宣發(fā)工作，我想他就會這么整上一套。這不是我的胡亂想象，事實上，游戲的發(fā)行商Devolver Digital在《影子武士3》的首發(fā)預告片中，用上的就是“王洛在為游戲拍攝首發(fā)預告片”這個荒謬但又喜感的點子。
預告片是2020年7月發(fā)布的，那可能是我第一次聽說《影子武士3》，一款“離經叛道的第一人稱射擊游戲”，王洛是游戲，也是預告片中的主角。預告片中，王洛戴著好兄弟寶治的面具，右耳上掛著一只耳機——他在和“經紀人”打電話，邊走邊伸懶腰，嘴里還嘟囔著甲方的要求——別忘了展示一下抓鉤。王洛想，既然特別提到了抓鉤，那其他的靚麗小玩具也應該亮亮相吧，比如武士刀、氣功波，還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槍械……真麻煩，但他最好一個也別落下。
接著，他在場景里漫步，伸懶腰，骨節(jié)迸出“咯嘣”的脆響，他的嘴里也幽幽地飄出了那種年逾花甲的老大爺浸熱水浴時才會發(fā)出的呻吟聲。然后，他把自己的手亮出來，驚嘆說：“哇，瞧瞧這技術力！”鏡頭切換，給到了臂甲上反射的光線和細膩的紋理特寫，看起來的確……非常細膩。
“我又和Hogs合作了，真開心。他們真是一群才華橫溢的書呆子?！蹦挠蟹Q贊人家是“書呆子”的？你搞不清楚王洛究竟是在夸人，還是在損人，或者他本來就前言不搭后語：“Devolver？他們實在是被過譽了，但人家出錢當爸爸，我又能說什么呢？”
Hogs就是Flying Wild Hog，《影子武士3》的開發(fā)工作室；Devolver Digital嘛，就像剛才說的，是游戲的發(fā)行商。
王洛接下來在場景里上躥下跳，先是踩在墻上飛馳，又是用氣功波把怪物轟進墻上的尖刺里，扎得血花四濺。還有更直接的做法，比如一拳轟掉怪物丑陋的腦袋，抽出沾滿血水的、蜈蚣一樣的脊椎——當然少不了展示抓鉤，可他完全搞砸了。他像人猿泰山一樣擺蕩，起初很順利，但突然來了一通電話，也不知道是誰打的，結果搞得他手忙腳亂，從鉤索上跌了下來，一頭扎進土里，摔得灰頭土臉?！霸撍溃@下要被甲方爸爸罵死了。”王洛心里一定這么想。
好吧，實際上這些鏡頭一幀也沒有用到游戲中，但游戲的風格就是這樣的——滑稽、放蕩、自由、無厘頭，充滿了武士刀、血漿、槍械等各式暴力元素。還有一些更扯的內容，被剪進了后續(xù)的預告片中，比如主角吐槽“市場部門說沒有慢鏡頭就不像是大制作，所以我們一定要做幾幀變焦的升格鏡頭”，以及“因為我們想讓游戲顯得很高級，但實在沒有預算，所以只能弄點無版權的古典音樂了”。
這就是《影子武士3》的風格，你很難找到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它像是一鍋亂燉，呈現(xiàn)的效果混亂，卻又獨特。畢竟，“影子武士”是一個“胡逼味”超重的系列。如果你玩過前作，肯定會對游戲內的日本元素和喋喋不休的主角印象深刻。主角王洛有點兒像漫畫中的死侍，話多、嘴皮子欠，還老是打破第四面墻說些莫名其妙的胡話，甚至連中文翻譯都玩梗地叫他“老王”——就角色塑造來說，他其實意外地有趣。
《影子武士3》預定將在明天（3月2日）正式發(fā)售。觸樂受發(fā)行商Devolver Digital邀請，提前試玩了游戲。我會在這篇文章里講講我對游戲的印象。劇情方面，游戲一共有11個章節(jié)，本文只會提及前4章有關的內容，幾乎不包含劇透。
“影子武士”系列自從2013年重啟以來，游戲情節(jié)一直有點一言難盡。按道理來說，舊的“影子武士”系列是Doom Like游戲。這類游戲吧，你也知道，基本上屬于“爽快就完事兒，劇情無關緊要”的那一型。1997年初代《影子武士》就是這樣，但是重啟后的前兩作游戲又塑造了一個復雜的世界觀，涉及到陰陽調和、氣功和一大堆來自另一個位面的惡魔等等，多少還沾著點中國元素，也算比較討喜。
東方元素是“影子武士”區(qū)分于其他Doom Like類游戲的一大特點。游戲美術風格突出，許多場景稱得上美輪美奐。我在游戲中最享受的環(huán)節(jié)就是使用抓鉤在山巔的棧道間自如穿梭——也就是王洛在預告片中特別展示的那個。群山橫亙在天際，夕陽的余暉灑在紅漆的飛檐上，世界廣袤無垠，一個人是如此之小，穿梭其中卻又體會到無上的自由，遠方的巨佛與落日又獨有一份東方的禪意。
我在上下飛升的過程中，仿佛真的感到呼嘯的風從臉旁刮過，就像飛翔，但是從低空高速滑過場景，特別有一種危險的感覺，畢竟王洛不會飛行，失手了就會跌入山谷，想到失誤了就會出事，手心里就捏了一把汗。不過，緊張感本就是刺激的一部分，加上不時還得用槍清除路上的障礙物，跑酷遠比真正自由的飛翔更驚心動魄。
雖然《影子武士3》塑造的東方氛圍是頂尖的，但游戲情節(jié)的呈現(xiàn)效果其實并不算好。因為主要靠碎片敘事，比如物品描述，玩家在游玩過程中比較難串聯(lián)成線。另一方面，主線劇情中戰(zhàn)斗激烈，游戲敘事風格偏怪誕，夾雜了大量有關和無關的對白，玩家很容易迷失在充滿斷肢和血漿的打斗中，忽略掉關鍵信息。這導致我通關劇情后仍有些恍惚，尤其是背景故事，東一句，西一嘴，實在有點讓人摸不著腦殼。
整理一下頭緒，《影子武士3》的主線結構其實相當簡單。本作承接了前兩作的故事設定，按照王洛的說法，這個世界被他給“搞砸了”。一頭巨大的古龍摧毀了一切，每天在天空中慢悠悠地盤旋，尋找還有沒有其他可供破壞的東西。王洛需要除掉古龍，拯救世界，然后他在這個過程中碰上了幾個和他一起合作的隊友?？偨Y下來，游戲的主線故事差不多就是“組隊打龍”。
具體流程方面，《影子武士3》比較“一本道”，玩家跟著主線任務的指引走就行——其實也只有主線一條路可走。情節(jié)會隨著游戲進程的推進不斷發(fā)展。在這個過程中，玩家會遇上不同的怪物，它們首次出現(xiàn)時伴有戲劇化的登場演出，很酷炫，但別管那么多，逐一干掉就行。角色的關系也在隨著情節(jié)發(fā)展而展開，各色人物性格鮮明，卻又很不一樣。
《影子武士3》采用了大量即時演算制作的角色演出，分鏡很棒，節(jié)奏干脆，整體觀感既夸張又爽快。此外，因為超級英雄漫畫是王洛的愛好之一，游戲中不少分鏡還采用了類似美式漫畫中的分格形式，粗線條的黑邊把幾個畫框分隔開，非常怪，但又別有特色。
呃，劇情上差不多就是這樣，畢竟是款Doom Like游戲。游戲風格突出，氣氛渲染到位，討人喜歡——這就完全足夠了。深邃宏大的世界觀和峰回路轉的情節(jié)發(fā)展自然很好，但從不是這類游戲所看重的。
那么，重要的是什么？當然是打槍了。
我不知道市面上究竟有多少FPS游戲，可能沒有辦法統(tǒng)計吧，但是基本上所有的游戲都有一個共識——要把槍械的手感做好。
手感是個玄乎的東西，這獲得開發(fā)者的公認，但是說起手感，仍讓人感覺犯迷糊，甚至連“手感是什么”，可能不同人給出的答案都不一樣。說得寬泛點，影響手感的因素很多，包括視覺表現(xiàn)啦，聽覺反饋啦，甚至還有手柄的震動效果……掰開了來說簡直沒完沒了。
我們不妨用簡單的思路來理解，手感就是一種爽快的感覺。大多數(shù)FPS游戲調試槍械手感，目的離不開讓玩家的體驗更暢快。爽快感可能分為不同的方向，有的游戲往寫實逼真的方向走，比如“武裝突襲”系列，雖然用鍵鼠和手柄操控的槍械和真槍完全不同，但如果能模擬出擊中肉體的感覺，呈現(xiàn)出和現(xiàn)實中類似的擊中效果，即使和現(xiàn)實不同，也具有相當?shù)奈?。也有的走上了虛構的路子——比如《影子武?》，吸引人的點在于用等離子大炮轟擊惡魔，或是從弓弩中噴射手里劍。現(xiàn)實中哪有這些武器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有多少人在現(xiàn)實中開過真槍呢？既然沒有接觸過真槍，那么操控游戲中的仿真槍和外星武器在某種程度上其實是極其相似的，只要提供一種你覺得真的“真槍感”就行了。所以，槍戰(zhàn)游戲中的射擊反饋本就是個半真半虛的概念，以前的游戲這么做了，玩家反響熱烈，后來者也就緊跟它們的步伐。與其說一款游戲的手感多么“真實”，不如說更符合我們對射擊，以及射擊在游戲中表現(xiàn)的想象。游戲中槍械的外觀、槍口噴出的火焰等視覺反饋，加上過去射擊游戲中相似武器感覺等，這些復雜因素會在我們心中構建起一個預期，不一定真實，也不一定可靠，但符合直覺。
說到頭來，射擊游戲追求的仍是爽快感。符合直覺的操作，玩家執(zhí)行起來就流暢如風。在我看來，《影子武士3》中的槍械在符合玩家直覺這方面做得非常出色：大炮的外觀牢固、厚實，手感必定沉重；全自動機關槍小巧精致，操作起來就靈活迅捷，連發(fā)的聲響像鞭炮一樣噼里啪啦；榴彈炮后坐力猛烈，一槍就讓準頭躥升老高，打一發(fā)后必須重新瞄準……
我最喜歡的槍是初始武器“法外狂徒”，這是一把左輪手槍，6發(fā)子彈，扳動槍栓開火，把轉輪里的子彈一口氣發(fā)射出去，干脆、利落。撥動轉輪，換完子彈又來一輪。另一個強力武器是霰彈槍，本來輸出頻率有點低，但能升級“全自動模式”和“免裝彈”，后期輸出效率非?？捎^，可能是近距離火力最強的武器。
游戲還提供了數(shù)種天馬行空的超能武器和特殊能力升級，比如預告片中的“手里劍噴子”，用弩炮發(fā)射手里劍，傷害很高，還有大炮似的遠距離能量武器“石化蜥蜴”，蓄力時間長，威力相當猛，升級后瞄準還能進入“子彈時間”——這就有點不可思議了，但說實話，都用激光炮打怪了，誰還在乎慢動作瞄準的合理性呢？
槍械的手感是射擊游戲的及格線，但要想出類拔萃，還需要往里多加點料。對于《影子武士3》來說，為了讓玩家體會屠殺惡魔的快感，游戲還加入了其他動作元素。先前提到的抓鉤正是其中之一，游戲還由此衍生出了一套融合擺蕩和蹬墻跑的動作系統(tǒng)，酷似把《只狼》的忍義手和“泰坦天降”系列的蹬墻跑風格融合在了一起。
游戲中，王洛能利用抓鉤完成一系列靈活的動作。可以使用抓鉤的位置掛有翠綠的玉環(huán)， 蹬墻跑的地皮都鋪上了醒目的綠色藤蔓，不過有少數(shù)跑酷點的位置設置比較奇怪，尤其是玉環(huán)，有幾個轉角處的環(huán)懸掛在特別高的地方，我有幾次還在快樂飛蕩，突然就找不到投擲抓鉤的位置，再抬頭往上看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哀嚎著跌進谷底。前一秒還在自由翱翔，后一秒就突然摔死，這多少有點令人沮喪。
抓鉤跑酷可以說是遭遇戰(zhàn)之間的串場，我想制作組可能是想讓玩家在一場鏖戰(zhàn)后喘口氣，休息一下，聽聽主角的絮叨，接著再打下一場。另外還有關卡是單獨由跑酷構成的，設計得不錯，我尤其喜歡在空中自由擺蕩的感覺。不過根據(jù)我的體驗，主角在使用抓鉤后的位置判定偶爾會出現(xiàn)問題，我遇到了幾次投擲鉤爪后在中途被“環(huán)境殺”，不能抵達目標地點的情況。目前看來，應該是和出鉤的時機有關。如果你也遇上了類似的情況，可以試試提早或稍微延后使用抓鉤。
游戲里還有其他為爽快感增色的地方。比如環(huán)境擊殺，玩家除了可以用氣功波把怪物轟到針刺上，還能利用各種機關，一舉剿滅大量敵人。這樣的機關由一種金黃色圓形開關控制，一經射擊就能啟動，不過大多數(shù)啟動后就不分敵我，亂殺起來，如果玩家走位失誤，也會被絞進陷阱，運氣不好會直接去世。地圖中還有各種“元素桶”，射擊能引發(fā)爆炸，造成對應的元素傷害，并附加特殊效果，像是冰霜桶，爆炸后就會凍結周圍的敵人。
王洛的滑步和沖刺也很干脆，冷卻短，能夠交替使用，最棒的是滑步會提升人物的速度，接著沖刺不會取消掉提升的速度，但會重置滑步的冷卻，所以玩家可以“滑步—沖刺—滑步”，保持超高速移動。無論是在戰(zhàn)斗還是跑酷中，這都是一個能顯著提升機動性的技巧，在拾取場景道具和躲避彈道時相當好用。
可惜的是，《影子武士3》中同樣有反饋做得不夠好的地方，比如，處決部分怪物的手感糟糕，這點在“大錘鬼”上體現(xiàn)得最明顯。玩家能在戰(zhàn)斗中累積“處決槽”，消耗積累的能量就能直接秒殺敵人，恢復所有生命值，并獲得特殊能力加持——這種“能力”一般是從敵人身體里扯出一把武器（就別管為什么能取出來了），然后對著剩下的對手猛烈開火。王洛處決大錘鬼時會先把它的手臂掰斷，再當作一把巨錘，揮舞敲擊周圍的敵人。在處決動畫中，他用大錘砸扁的第一個東西就是大錘鬼的腦袋——做得差的也主要是這個地方，大錘鬼的頭像果凍一樣一觸就碎，毫無阻尼感，加上處決動畫是慢動作，就顯得尤其別扭。
《影子武士3》在難度設置上也有粗糙的地方。主要是高難度模式下的怪物太多了，因為關卡數(shù)目一定，所以增加難度的方法主要是強化敵人和增加敵人的數(shù)量。但是有些地方敵人的數(shù)目……實在是太多了，我感覺一般是簡單模式下的3到5倍，加上敵人皮糙肉厚，我有時候邊打邊溜，高強度的對戰(zhàn)在單個關卡中要持續(xù)近20分鐘，而游戲畫面的色彩又比較豐富，經常連著兩關下來，就眼花繚亂了。
“什么！你寫的就這東西？看完了會有人想買我的游戲嗎？”老王盯著手機上的文章，好像有些難以置信。
“不知道，但差不多就是這樣的吧……該夸的也都夸了，另外，咱做媒體的也不能瞎說，你說是不？”一個弱弱的編輯顫抖著說，然后用余光瞟了眼老王手邊的武士刀。
“我不是說這個，我的干脆面君呢？那可是小浣熊誒！所有人都超愛小浣熊的！”
“呃……”弱弱的編輯語塞了。
“還有兔子！他們能在游戲里殺兔子。許多兔子，一槍一只，沒有骨頭，直接炸開花！”
編輯完全被噎住了，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那我的寶治兄弟呢？還有他酷炫的面具氣功，怎么都沒有！”
“那是第4章后才解鎖的，現(xiàn)在還不能說……”編輯的聲音細若游絲，又瞟了眼武士刀，只見刀鋒森森地冒著寒氣。
“算了，不管了，留點懸念也好，讓他們在游戲里見吧！”老王吹了聲口哨，掛著鉤索飛走了，遠方傳來一陣粗糙的歌聲，悠閑自在，但實在不算好聽。
“噠噠噠～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老王又弄死一個～老王一人挑翻所有妖魔鬼怪～哦耶～”
（游戲體驗碼由發(fā)行商Devolver Digtal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