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樂夜話：與“異類”共存

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折騰，“歐洲卡車的中國老司機”這篇文章終于和大家見面了。這毫無疑問是我在觸樂到現(xiàn)在為止操作過的最神奇的一個選題，如果后面還能刷新這個紀錄的話，嗯，那我可真是太幸運了。

發(fā)現(xiàn)中卡這個魔幻的故事其實十分偶然，我最初只是想探究一下關(guān)于“歐卡”線上模式的故事，然而接手這個選題的時候恰好趕上Steam上“歐卡”上一次促銷結(jié)束，心有不甘的我想要去淘寶看看能不能撿到個便宜，于是意外搜到了無數(shù)的“快手同款”，然后順著線索找到了“快手歐卡圈”，找到了萬李，找到了駒癡少爺，一步一步的有了現(xiàn)在這篇文章。

這篇文章當然有很多遺憾的地方，比如說，在花100多塊從萬李那里買來一套從大街上到處都是隔離墻的北京出發(fā)，10分鐘就能見到斷頭路，然后從地圖里掉出去的“中卡”之后，我實在是沒膽量再花更多的錢從駒癡少爺那里買一套看起來更不靠譜的遼寧地圖，以及所謂的手機版“中卡”了。駒癡少爺?shù)摹爸锌ā本烤垢氈戮?，還是像貼吧里很多人說的一樣，拿了錢就拉黑呢？反正他確實在我們談話之后的某一天晚上，莫名其妙地拉黑了我，所以最終的答案我可能很難知道了。

另一個很遺憾的事情是，在立足于淘寶、貼吧和快手的萬李和駒癡少爺這個圈子以外，還有一個基于Steam、聯(lián)機軟件的玩家和Mod制作者圈子，我沒有深入去了解——因為兩個圈子的差異太大了，我不希望非常露骨地給人一種“這些人是正常的高雅的，那些人是有毛病的低俗的”的感覺，所以我們很早就放棄了將幾個不同的“歐卡”生態(tài)同時呈現(xiàn)的計劃。雖然最終不會呈現(xiàn)，但身為一個寫作者沒有給自己找出這些問題的答案，仍然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情。

在傳統(tǒng)媒體是很難遇到萬李或者駒癡少爺這種采訪對象的。當他們在和我私聊10分鐘之后就把整個對話內(nèi)容全文發(fā)上社交媒體的時候，身為一個采訪者難免會有些惱火，但當他們繼續(xù)自己任性的表演的時候，我反而有些手足無措——平時和說話滴水不漏的新聞發(fā)言人與媒體公關(guān)打交道慣了，見到這種情況就像是街頭斗毆，對方上來把一把尖刀扔到你腳下，然后空門大開向你挑釁。作為媒體，對方拱手送上了一次讓你居高臨下公開處刑的機會，所以到底要不要踩下去？

萬李和駒癡少爺這兩個人的思維方式確實和我們慣常所見的人有很大差異——這也正是讓這個故事充滿魔幻色彩的原因。比如說，在我把接近完成的文章發(fā)給萬李的時候，他非常憤怒地表示，我的文章“一派胡言”，完全是在抹黑他，完全不想和我再說話。我以為他終于想要再談?wù)勀切澳銈兙彤斘覜]說”的，關(guān)于SCS、關(guān)于版權(quán)問題的事情了，結(jié)果接下來一個多小時，他用小部分篇幅指責(zé)我對他充滿惡意，細致地記錄下那些攻擊他的人的意見，大部分篇幅則在指責(zé)我攻擊他，說他服務(wù)態(tài)度惡劣，他向我細數(shù)買了自己游戲的人行徑如何惡劣，自己對他們?nèi)绾稳手亮x盡?？傊?，他完全不認為自己之前那些言論是有問題的。

萬李把自己10年的青春填進“歐卡”這個大坑，就像是看到一個公園，然后在街坊四鄰的吶喊助威聲中，自己出工出料把花園裝修成理想中的樣子，最后干脆在門口拉根繩收門票。面對倒戈相向的街坊四鄰，他當然會認為自己有功勞也有苦勞，哪怕這并不能成為他宣稱自己對公園擁有主權(quán)的理由，哪怕這會讓他為自己的辯解顯得很可笑。

對我們來說，得出一個“萬李是盜版者”“萬李是自大狂”的結(jié)論很容易，或者說，太容易了。作為一家中立客觀有深度，還算有點追求的游戲媒體，我們希望能展示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正如評論區(qū)里說的，萬李是個位置很微妙的人，他的立身之本是盜版沒錯，但偏偏又比身邊的人高尚一些。從一些“你們觸樂為什么給盜版者打廣告”“你們觸樂的專業(yè)性和立場呢”之類的批評聲來看，起碼我們最擔(dān)心的情況——讓這篇文章變成對兩個不完美的人進行的公開處刑，并沒有發(fā)生，這就夠了。

總之，萬李和駒癡少爺們確實是我們身邊的“異類”，確實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沒錯，不過如果有的選的話，誰又想要活在別人的世界里呢？今天我們有幸站在一個比他們更體面的位置上，冷眼旁觀他們的故事，應(yīng)該得出比“我比他們更體面”更深刻一點的結(jié)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