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互娛CEO應書嶺：上帝讓人變老，就是為了讓年輕人取代他們

多數(shù)人提到英雄互娛，第一反應仍然是“資本運作”。CEO應書嶺對此的回應是：“那是大家只看到玩資本。A股對賭里很少有管理層不套現(xiàn)的公司，幾乎所有的對賭都是為了套現(xiàn)，拿錢走人，而我們是為了讓企業(yè)變得更好?！?/p>

編輯祝佳音2017年01月18日 15時00分

在此之前，或者說，直到現(xiàn)在，大多數(shù)人提到英雄互娛的第一個詞仍然是“資本運作”。英雄互娛在資本市場上的動作超出了大多數(shù)人對于“游戲公司”的認知。就在上周，英雄互娛發(fā)布了兩份公告。一份是英雄互娛將遷址延安市延川縣，而延安市人民政府將英雄互娛列為重點扶植上市企業(yè)；第二份是英雄互娛董事會選舉王忠磊先生為公司董事、副董事長。

可以想象，應書嶺創(chuàng)辦英雄互娛之后就要經(jīng)常面對業(yè)界對于“玩資本”的疑惑，有些他有機會回答，有些他沒機會回答，有些時候他甚至不想回答——“你留時間出來解釋有意義嗎？沒有意義。大家最后實際上還是看你的東西。你說不是做資本運作的，有意義嗎？沒有?！彼@樣描述自己的想法。但這種形象也會造成一些他意想不到的結果，在去年HPL總決賽會后，應書嶺在媒體采訪環(huán)節(jié)的尾聲詢問在場記者：“你們都不問問我關于游戲的問題嗎？”

應書嶺的好朋友，英雄互娛總裁吳旦在接受采訪的時候曾經(jīng)形容他的性格“咄咄逼人”，應書嶺自己也承認“之前比較暴躁，但現(xiàn)在溫和了很多”。他把這一轉(zhuǎn)變的原因歸結為英雄互娛正在開始展示自己的研發(fā)能力。在他看來，一家純發(fā)行公司是“沒有意義”的。因為“沒有一家真正偉大的公司是發(fā)行公司，所有偉大的游戲公司都是研發(fā)公司?！?/p>

應書嶺的經(jīng)歷撲朔迷離，你可以從不同媒體的不同報導中看到關于他過去經(jīng)歷的不同描寫，如果把這些描寫拼在一起，你會發(fā)現(xiàn)有些細節(jié)相互符合，有些細節(jié)則相互矛盾。應書嶺展示出不同的面貌——輟學生、極限運動愛好者、資本新貴、受資本市場青睞的青年人、游戲高手、游戲行業(yè)的顛覆者、移動電競的布道人……在我看來，這些形象都是他有意展示出來的。

這至少說明他很聰明，而且知道如何同媒體打交道。在某次記者發(fā)布會上，他對幾乎所有問題都采取了進攻的態(tài)勢，看起來他無時無刻不在試圖控制場面。我認為這種技巧和風格并不來自于經(jīng)驗，而來自于他所接受的教育和他的性格。換句話說，他判斷在那個時間點，這么做是有效的，所以他選擇這樣做。另一個我注意到的細節(jié)是，在上周，應書嶺在第一財經(jīng)的“波士堂”節(jié)目中出鏡，在那個節(jié)目里，他用極大的耐心面對著各式各樣的外行問題，有耐心，和善，偶爾顯示出笨拙和心直口快，像一個有點淘氣但非常聰明的晚輩——我相信這也是他故意做出的姿態(tài)。

在我看來，他的身上可能同時存在兩種特質(zhì)，一個是喜愛游戲、真心希望做出傳世之作的游戲玩家，另一個是兇狠、狡猾、手腕高明、富有侵略性的商人。這兩種狀態(tài)在應書嶺身上互相沖突、偶爾前者獲勝，偶爾后者獲勝，偶爾兩者調(diào)和。

應書嶺頑固地回答所有關于“別人怎么看自己和英雄互娛”的問題，他對這些問題的回答簡潔明快。我在不同時間從不同角度問他這個問題，每次總是能夠得到基本一致的答案。在這個問題上，他和他的朋友、同事、英雄互娛總裁吳旦的答案基本一樣——不在乎。

在整個采訪過程中，應書嶺的聲音很輕，有些問題他回答得很快，有些則仿佛邊回憶邊回答。我問他最近在看什么書——他的辦公室里有一個書柜，上面的書很雜——他回答我說：“《決戰(zhàn)葛底斯堡》?！?/p>

這本由邁克爾·夏拉所寫的著作講述了美國南北戰(zhàn)爭時期葛底斯堡戰(zhàn)役前三天，南北軍將領們所作出的決定，那三天決定了這場戰(zhàn)役的勝負和美國的命運。

“為什么要看這本書？”我問。

他回答：“因為我們一直在逆境中創(chuàng)業(yè)，這本書當中對逆境的描述比較多——給自己一點鼓勵?！?/p>

■ 比較短視的人才會看不懂我們

觸：此時此刻，如果用三個詞來形容英雄互娛的話，你會希望用哪三個詞？

應：第一個想到的是“熱情”，然后是“專注”“未來”。

觸：這些詞代表了你對英雄互娛的希望？還是對英雄互娛目前狀態(tài)的形容？

應：英雄互娛現(xiàn)在就是這樣的一種狀態(tài)，大家每個人都像打了雞血一樣的在工作。我們自己也會想專注的把事情做好。我們希望我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長線而不是短線的，我們更多關注長線的目標。

我們的年紀太小了，特別是我們幾個核心的創(chuàng)始人都是85后。作為30歲不到的人，他們會覺得人生還很長，有很多事情不想做得那么短視，想做得長線一點。所以，三個詞的話，專注、熱情、未來。

觸：但是有很多人似乎認為你們好像在做短期的事情。很多人覺得你們擅長炒作。在過去的一到兩年里，很少有人相信英雄互娛在做一件長線的事，您會察覺到這種情況嗎？

應：這個只是他們看不懂而已。就像你在小的時候玩游戲的時候，爸爸媽媽不讓你玩，就是短視。

觸：包括很多游戲從業(yè)者？

應：比較短視的人才會看不懂我們。那些認為“你是怎么樣的人”的人，他心底一定是那樣的人。這個話有些繞。

觸：大部分人基于自身的經(jīng)歷和經(jīng)驗來解讀他們遇到的事情？

應：比如說他認為你炒作，或者是你玩資本。但是事實上，坦率來講，我們有更好的選擇。

觸：所以你不覺得英雄互娛是在玩資本？

應：肯定不會，只是我們在某一些地方使用了別人不常用的方法，并且引起了關注。然后別人認為我們是在玩資本，僅此而已。

觸：那么，為什么你們會用別人不太常用的方法？

應：我們這個團隊本來資本背景就比較強，對資本理解比較深，所以我們不會用普通的套路。我們覺得企業(yè)相對那么年輕，應該做一些不一樣的事情。

觸：您是不是很反感別人一跟您談話，就會談到資本運作這件事。

應：還好，因為提的人太多了，剛開始肯定會反感，現(xiàn)在還好?，F(xiàn)在我已經(jīng)變成了游戲做的也好，資本運作得也好的人。作為一個企業(yè)來講，主營業(yè)務很牛，老板資本運作也厲害，那不是好事情嗎？

■ 沒有一個真正偉大的游戲公司是發(fā)行公司

觸：過去的一年里，你覺得對英雄互娛最為關鍵的一個或者是幾個瞬間是什么？

應：過去一年里最重要的一個時間點可能是我們五一的時候發(fā)《巔峰戰(zhàn)艦》。

“其實《巔峰戰(zhàn)艦》流水一般……但是對于我們整個研發(fā)體系是一個開門紅?！?/figcaption>

觸：為什么這個時間點這么關鍵？

應：這是我們成立之后第一款自研產(chǎn)品面世。這代表從今年5月開始，英雄互娛正在釋放研發(fā)能力。

觸：英雄互娛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準備做一個研運一體的公司？

應：我們從一開始就決定要做一個研發(fā)公司。但為此準備的那些工作是外人看不到的。我們今年12月份開新品發(fā)布會，很多人看了我們的產(chǎn)品說：“你們還做了這些東西？” 研發(fā)永遠不會很出彩的。

觸：是指研發(fā)這個過程本身嗎？

應：對，它是一個非常冗長、痛苦、沒有人理解、不停燒錢的過程。其實《巔峰戰(zhàn)艦》流水一般，一個月一千多萬，但是對于我們整個研發(fā)體系是一個開門紅。所以那個時候很開心，事實逐步證明我們很多選擇和判斷是正確的。

觸：向誰證明？

應：向自己證明，向別人證明并不重要。

觸：您之前懷疑過這個路線是否正確嗎？

應：沒有懷疑過，只是在想這條路到底要走多久。我們要去做研發(fā)，研發(fā)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沉淀，當年騰訊的自研就是用了很長一段時間去沉淀的，而且那個過程非常痛苦。我們也是一樣的。我們不知道這條路要等多久，但肯定不會錯，我們是擔憂我們要等太久，擔憂我們的研發(fā)需要太長時間去成熟和成長。

觸：所以，在此之前你覺得純發(fā)行是沒有意義的嗎？

應：純發(fā)行沒有意義，沒有一個真正偉大的游戲公司是發(fā)行公司，所有偉大的游戲公司都是研發(fā)公司。

觸：在您看來，可以稱得上偉大的游戲公司有哪些？

應：有四個吧，排第一的肯定是騰訊。其他的公司，暴雪不用說了，Valve，對吧？還有EA。

觸：騰訊排在第一位嗎？

應：全球最受歡迎的PC游戲《英雄聯(lián)盟》，是騰訊的，全球最受歡迎的移動游戲公司Supercell，是騰訊的，騰訊為整個行業(yè)做了很多的事情。

觸：但騰訊在玩家中的口碑并不像您舉出的其他那些公司那樣好。

應：我舉個例子，2013年的時候手游開始流行，開始產(chǎn)生很高收入。當全行業(yè)的人都在看重自己的游戲怎么賺錢的時候，騰訊做了大量的休閑游戲培育用戶。這就是一個偉大的游戲公司對行業(yè)做出的貢獻。

相比之下，你看其他的游戲公司，盡管他們也很賺錢，但是它們和騰訊相比就是兩個層級的公司。什么叫偉大？當你們賺錢的時候，我在教育用戶，我不著急賺錢，我做更多用戶想玩的輕度游戲來迎合消費者，這就是偉大。

相比之下，中國所有的、傳統(tǒng)的那些游戲廠商，它們進入行業(yè)的第一款游戲，就是來收割玩家的。但是騰訊有這樣的耐心，為迎合玩家，騰訊做了很多的東西。盡管騰訊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它不開放，它關系鏈封閉……但我覺得，人家一句話就可以把你頂回去，因為我想把更好的東西給玩家，而且它們一直在這么做。

你無話可說。這是他們特別狠的地方，在這個地方，騰訊奠定了自己的江湖地位。

觸：所有公司的第一款產(chǎn)品都是收割用戶？英雄互娛算嗎？

應：我想想……也算，算。我們不夠偉大。我們當年這么干過。但是在移動電競這個方向我們是偉大的。移動電競是我們一個人在培育用戶，我們比騰訊做得更早。

■ 我從頭到尾都不喜歡燒錢這個事情

觸：在移動電競領域，你們現(xiàn)在所做的事情算是燒錢嗎？

應：不燒錢，我們電競一直都是掙錢的?？赡芤驗槲业慕鹑诒尘埃也皇翘矚g燒錢的東西。我從頭到尾都不喜歡燒錢這個事情。

觸：在你們做移動電競的時候，實際上移動電競還處于一個非常初期的階段，你們當時是基于什么邏輯準備這么做的？

應：科技的車輪是無法逆轉(zhuǎn)的，人類的興趣是無法逆轉(zhuǎn)的，都是刻在你的DNA當中的。

觸：您覺得人類永遠是喜歡競爭的？

應：只要性別有差異，競爭是無處不在的。只要還有男性和女性，只要雄性還要爭奪交配權，基于智力和體力的對抗是永遠存在的。它用來區(qū)隔人的一個平衡。

觸：您在考慮這個事情的時候，會把它上升到人性的層級來判斷？

應：從人類進化的角度來說，這是本來就必需的東西。你做的這個方向，本質(zhì)上來講你做的事情是科學的，那么就不會錯。

觸：根據(jù)2016年半年財報，英雄互娛前三季度的收入是6.32億，凈利潤是3.69億，這個利潤率是非常驚人的數(shù)字，它遠高于其他同類的游戲公司。

應：沒有。我們和騰訊和網(wǎng)易、巨人是差不多的，我們和研發(fā)型的游戲公司是差不多的利潤率。

觸：所以你們把利潤率如此之高的來源定義為你們是研發(fā)型的公司嗎？

應：對。我們主要的收入確實是來自于自研。

觸：但是去年5月份的時候，你們的《巔峰戰(zhàn)艦》才上。

應：之前的《全民槍戰(zhàn)》和《一起來跳舞》都是自研的。

觸：那些被定義為自研項目，是么？

應：對。

觸：有消息指出華誼的收購案中止是因為小股東沒有同意，您怎么看待這件事？

應：價格談不攏這是沒有辦法的一件事情。英雄互娛的股東都比較有實力，我會比較在意大家的感受。再說，一個好的企業(yè)家，在經(jīng)營的時候，也應該對中小股東一視同仁。這種事情，我覺得從我的角度來講，沒談成就沒談成吧。

觸：英雄互娛近期會面臨股東回購的壓力嗎？

應：為什么會有股東回購？想套現(xiàn)他們賣了不就可以了嗎？

觸：所以您覺得這不會成為一個問題？

應：我們這次中小股東非常希望我們獨立IPO，大部分的中小股東還和我們做出了5年的非套現(xiàn)承諾。既然大家那么看好我，那么就干唄。

觸：您的意思是，他們現(xiàn)在更加看好英雄互娛這家公司了？

應：價格談不攏，100億都不肯賣那怎么辦呢？大家都知道，放到華誼里100億，再漲一漲至少是200億了，200億你都不滿意，那怎么辦？我挺照顧大家了。進來時間也不久，每個人都掙了十幾倍，挺好的一個事情。

■ 我們只是在做我們想做的事情

觸：接下來讓我們談一談英雄互娛的產(chǎn)品。在上次發(fā)布會上和這次訪談的時候，您都非常迫切的想要談自己的產(chǎn)品？

應：因為憋了很久了，好不容易這個產(chǎn)品終于可以拿出來給大家看了，總覺得大家應該夸獎一下。

觸：因為手里有很多自己比較喜歡的東西？

應：對，而且我們還有很多東西沒拿出來。當時的想法是我們先拿出一部分出來。如果市場反饋不好的話，我們再把另外一部分產(chǎn)品也拿出來，因為我們最好的東西還不太愿意拿出來給大家看。

當時想的是如果這批產(chǎn)品大家不滿意，那只能把家底搬出來了。但是大家反饋非常好，在開發(fā)布會的時候，所有人的反饋都特別好。我們有很多產(chǎn)品只是亮了相，海外基本上每一個國家都有人說要買，這是非常爽的一件事情。

觸：換句話說，在發(fā)布會之前，你并不確認它們會不會得到歡迎？

應：因為我們手上有更好的東西，我的眼光變刁了。

我們拿出來的是我們手上80分的東西，我們手上還有95分的東西。95分還沒有拿出來，80分大家就爆了，95分就不用拿出來了。比如《赤潮》我們放的東西都是很有限的，是把它作為一個彩蛋放出來的?！冻喑薄肥且粋€90分或者是85分的東西，我們手上90分、95分的東西都是含有想像力、很有創(chuàng)造力的東西。

沒拿出來的產(chǎn)品還有一個上線時間的問題。其實我們目前的封測數(shù)據(jù)已經(jīng)很爆炸了，但是我們想把它磨到極致。我們怕那些團隊看到之后直接就抄了。你也知道今年是手游寒冬，很多人活不下去，會很著急地去抄產(chǎn)品。中國研發(fā)公司又多，怕人家一著急把我們給抄了……

觸：擔心中小公司抄還是大公司抄？

應：都擔心，中小公司抄的話，他騷擾你你也挺難受的，明明是一個很好的創(chuàng)意，出現(xiàn)時應該很驚艷。結果有人把你抄了，只抄了一個皮，把你的驚艷亮相給抄掉了，對用戶來講也不是一個好事。

觸：能透露一下你們現(xiàn)在還在研發(fā)、沒有對外曝光的產(chǎn)品數(shù)量是多少嗎？

應：5個。都是自研的。

觸：在發(fā)布會之后的記者招待會上，你非常奇怪地問，大家為什么都不問自己的產(chǎn)品，這事對您來說很奇怪嗎？

應：對，挺奇怪的，我覺得那么多人說我們產(chǎn)品好，但是到了媒體環(huán)節(jié)，大家都不問。大家還是在問，你們資本操作怎么樣，你們?nèi)A誼的事情怎么樣，能不能簡單介紹一下什么的。就覺得憋了這么久，你最用心在做的東西人家看不上。

觸：你覺得是什么導致了這種現(xiàn)象？

應：社會太物質(zhì)化了。因為錢太吸引人了，整個社會太拜金了，沒有辦法。大家都看著錢，問問題的時候總想問那個“100億”的問題，想問的都是跟很大的錢有關系的問題，而不問我花了很長時間去做的一個新產(chǎn)品，這是比較讓人頭疼的事情。

觸：您不覺得這個情況跟英雄互娛之前的形象有關么？或者說，這不是你們之前對外給人的印象造成的嗎？

應：其實我們很多東西不需要太大的宣傳的，我相信有幾個被大家認為最炒作的那些稿子，我不給媒體，媒體也會發(fā)的。這就是一個問題。

我們只是在做我們想做的事情，我們知道那些事情可能比較超前，可能打法比較新穎，所以它一定會受到關注，或者說它的資金量級比較大，它一定會受到大家的關注，這是沒有辦法的。

觸：所以，您現(xiàn)在仍然認為您的打法，或者說您現(xiàn)在對游戲這個行業(yè)的理解是超前于當前大部分游戲公司的？

應：我們在資本操作上的一些東西（是超前的）。其實我們只是在這個階段做了正確的資本選擇而已，但是大家因為沒見過，或者因為這個資金體量比較大，就會覺得這個公司玩資本。

■ 我是在一個非常惡劣和艱難的環(huán)境當中創(chuàng)業(yè)的人

觸：您覺得什么事情會威脅到英雄互娛的生存或者是發(fā)展？

應：我最怕遇到的就是社會資源錯配。簡單一點說，我最怕的是一些對行業(yè)不了解甚至完全不懂的人，因為某些政策原因，他們擁有了超好的資源和錢，然后來洗劫這個行業(yè)。

就像2013到2015年這一輪A股牛市一樣。牛市導致所有在非人民幣市場上市的游戲公司都面臨異乎尋常的競爭壓力。你會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不想做游戲了，他們只想掙錢，因為有A股的土豪，因為有被資源錯配的土豪，他們拿著讓人咋舌的現(xiàn)金瘋狂地收購和投資這個行業(yè)。

觸：但這似乎是一個不可避免的現(xiàn)象，它也符合經(jīng)濟學的常識。

應：不，它不符合經(jīng)濟學，它是一個有中國特色的東西。經(jīng)濟學怎么能讓資源錯配呢？怎么能讓不懂的人手上有錢呢？經(jīng)濟學應該讓懂的人手上有更多錢。只有非理性的投資才會造就一個鋼鐵廠有錢去收購游戲公司。

觸：但是市場本身并不是完全理性的。那么，就這個問題，我想問的是，在過去幾年中，英雄互娛從這種非理性當中獲益了嗎？

應：我們并沒有獲益，我們登陸三板的那天，股災開始了。從我創(chuàng)業(yè)那天開始，我們就在承受著這些壓力。

我創(chuàng)業(yè)就遇到了資源錯配，我們美國上市之后，2013年轉(zhuǎn)型做游戲，就遇上了資源錯配。2015年想錯配就錯配吧，還是回大陸吧，走人民幣市場。結果遇上股災了。我是在一個非常惡劣和艱難的環(huán)境當中創(chuàng)業(yè)的人。

不過現(xiàn)在A股變得越來越理性，起碼比2013、2014年好多了。

觸：有回到A股的打算嗎？

應：有。

觸：有具體的時間表嗎？

應：等我們有動作的時候你們會知道的，很快。

■ 說我們不懂游戲的人，我覺得是他們不懂

觸：剛才您提到了逆境，您所指的逆境主要是哪些？

應：是說我們總是要去做比較辛苦的工作。

觸：但辛苦的工作并不算是逆境，它只是解決逆境的一個方法。

應：舉一個例子，2013年我們做手游，遇上了人民幣資源錯配，一幫土豪有很多錢跟你搶標的。我們當時看到一家游戲公司，我們想收購它，按照美國的資本結構角度來講，我們最高只能開到8倍市盈率來收購。但是國內(nèi)有一家公司開了15倍。

觸：當時是什么感覺？

應：很絕望，我們無數(shù)次的威脅那家A股的上市公司讓他們不要收購。因為這家游戲公司的上下游全部來源于我們公司，如果他們執(zhí)意要收的話，我們一定會把這家公司弄死的，然后他們不相信，還是收購了。

觸：然后這家公司死了嗎？

應：早上10點宣布收購，晚上10點我斷服務器電源。

觸：為什么會采取這么激烈的方式？

應：沒有辦法，為了生存。讓別人知道我們的東西是不好碰的。其實這樣對玩家傷害很大。

觸：起作用了嗎？

應：起作用了，我們后來成功的產(chǎn)品也沒有人跟我們搶。

觸：這個決定是您獨立做出的嗎？

應：當然也要和大家商量一下。有人贊同，有人不贊同，但是我覺得商業(yè)是本質(zhì)，該狠的時候還是要狠，那個扳機你要扣的。后來那個上市公司董事長還向我抱怨過，大概意思就是說不給面子什么之類的，但是在我內(nèi)心深處，我覺得這個事情特別好笑。你居然說我為什么不給面子，我為什么要給你面子？他傷害我，我為什么要給你面子？面子是拿來干什么的，對不對？有一些A股上市公司老板，如果沒有A股這個平臺，他在我們面前是沒有話題的，我為什么要給他這個面子？沒有這樣一個畸形的證券市場，他在我面前就是nobody。

觸：您不覺得他們本身的能力有多出眾？

應：他們在另外一個環(huán)境里面出眾而已，他們在人民幣資本市場里的能力是出眾的，但是在業(yè)務層面，他們和我相比是不出眾的。因為我們是做游戲的，你又不懂游戲。

觸：但是他們有錢。

應：對。所以我說是資源錯配了，讓不該有錢的人有錢了。所以在那一個階段你會發(fā)現(xiàn)一個特別有意思的事情。懂得如何去下注推籌碼的人，口袋里面并沒有籌碼，口袋里面有很多籌碼的人并不知道怎么下注，在那個階段錯配了。

觸：如果別人傷害你的話，你就會用比較激烈的方法來反抗或者是自保？

應：還好吧，看情況，看是怎樣一種傷害。

觸：您把那家公司的行為定義為什么性質(zhì)的傷害？

應：危及生存。

觸：為什么？他只是買了一家公司而已。

應：這幫孩子其實都很有才華，他們應該有更好的發(fā)展，他們應該正常的獲取金錢，而不是那么快的拿到這些錢。但他們不會理解我，他們還抱著僥幸心理，希望我能放他們一馬，我也不清楚為什么他們會覺得會有人放他們一馬。

觸：我的意思是，您認為買了一家公司就會危及到英雄互娛的生存？

應：如果說和我合作的研發(fā)公司都把自己的公司賣給A股的上市公司，我怎么玩？我的企業(yè)怎么收購？我的企業(yè)怎么增厚我的利潤？這是沒有辦法的。

觸：但商業(yè)社會的粗淺規(guī)則之一不就是價高者得嗎？從另一個角度看，也許你不愿意出更高的價格，又要求他必須賣給你？

應：在商業(yè)社會的正常情況下，你會覺得資源和錢都很重要，但是錢太多的時候，會扭曲人的一些價值判斷。

觸：所以您最擔心的還是一些比您更有錢的人直接用錢來砸是嗎？無論是砸您的合作伙伴也好，員工也好，甚至包括砸這家公司也好。

應：我怕的是不懂的人進入這個行業(yè)。

觸：我們假設的情況是不懂的人擁有了巨額的金錢，跑過來用錢砸。

應：我害怕的是我看不上的人進入這個行業(yè)。那些人有錢，但資源錯配了。一些有錢、但是又不是太懂企業(yè)管理，或者是文化類企業(yè)、互聯(lián)網(wǎng)企業(yè)管理的人進入這個領域。

之前因為是牛市，太多東西在干擾這個產(chǎn)業(yè)的發(fā)展，股災來了之后那些錢退出去了，我的心態(tài)也好很多，也沒有那么多人跑來挖我的人，也沒有那么多人跑來搶我的研發(fā)公司，挺感謝股災的。

觸：坦率地說，之前也會有很多游戲行業(yè)本身的人，會認為您是有很多錢但不懂游戲。會不會是這些您認為只有錢而不懂游戲的人擁有更高的見解或者商業(yè)邏輯或者商業(yè)技能。其實這個問題的本質(zhì)是說，您為什么這么自信，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應：他們不僅不懂游戲還不懂企業(yè)經(jīng)營管理。

觸：沒有人批評過英雄互娛或者是您不懂企業(yè)管理嗎？

應：他們覺得我不懂游戲只是不了解我而已，因為我的履歷怎么看都不像一個懂游戲的人，但是好歹我們也是在美國做過全中國第一家手機游戲上市公司的人。說我們不懂游戲的人我覺得是他們不懂，他們太老了。

■ 年輕不是優(yōu)勢，還有什么是優(yōu)勢？

觸：能否用三個詞形容自己？

應：如夢似幻，一個詞就可以了。

觸：“如夢似幻”？這句話具體的意思是什么？

應：盡力燃燒自己，我們拿它來形容自己的話，我曾經(jīng)說過，“游戲人生”是一個貶義詞，人生又何嘗不是一場游戲呢？

觸：這是積極的態(tài)度還是消極的態(tài)度？

應：是積極的態(tài)度，當然是積極的態(tài)度。正是因為人生如夢似幻，才能夠積極的嘗試。

觸：一個可能有些冒犯的問題，你想過自己去世的時候會是什么樣嗎？

應：總覺得自己應該不是那種挺正常的死亡……不應該是壽終正寢的人，我感覺自己不像是會老死的那種人，不過正是因為自己總想著不會老死，最后還是會老死。

我成年的時候、18歲的時候，覺得自己有一個打開思維的過程，之前還是一個……還是有點封閉。隨著成年，進入大學，我把自己打得更開了，生活態(tài)度會比較積極，很多東西都想去嘗試。

觸：在英雄互娛最早成立前一段時間，從外界報導能看出您的興趣愛好比較廣泛。但是這一段時間，從您傳遞出的信號來看，您更像是一個真正的企業(yè)家，而且不太常出來說話。是什么促使了這個變化？

應：中國杯帆船賽我還在做。是不是媒體都寫得差不多了，不想寫了。

觸：從您的角度來說，您對自己個人形象的定位是沒變的，是嗎？

應：其實這一年過去，我自己感覺我溫和了很多，因為我有足夠多的時間去把事情做好了，我覺得我人變溫和了。

觸：很多事情是指和這個游戲公司相關的事情？

應：對。因為很多時候，急躁、比較Sharp（尖銳）的言行表現(xiàn)，是你希望提高這個企業(yè)的效率。但我現(xiàn)在更想看到的是企業(yè)能夠更專注的去發(fā)展，我要耐心地讓它成長，讓它有更深刻的沉淀，需要讓大家能夠發(fā)揮自我。因為到這個階段，一個人的Sharp已經(jīng)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了。尤其我們是做文化的，做文化的更需要把每個制作人的靈感和能動性發(fā)揮出來。

觸：您指的是對外的形象還是對內(nèi)的管理，還是都有？

應：都有。對外的話其實還是沒有太大變化，我其實是一個比較隨性的人，但是很多人都會以為我挺兇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觸：您不覺得自己比較兇，而是比較隨性？

應：我覺得我只是隨性而已，這一段時間我可能是兇的，下一段我可能是溫和的，是隨性的。我更跟隨自己內(nèi)心的感覺，不大愿意去在乎別人的東西。

觸：也不太在乎別人怎么看？

應：別人怎么看你這件事情并不重要。甚至于很多人的看法對于我來講根本不重要。

觸：那么，因為別人不理解而最讓你生氣的一件事是什么？

應：當別人看不到我們對這個事業(yè)的熱情和情懷的時候……自己會生氣……

但做事情就是這樣，最后你會想明白，你希望對這個產(chǎn)業(yè)有幫助，而不是希望別人來認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