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堂在N64上已經(jīng)做得足夠好了。馬里奧,塞爾達——只有最頂級的開發(fā)人員才能做出來。但是你能對硬件做的終究有限。你永遠沒法在N64上做出《最終幻想7》。
本文為第一部分,主要描述了《最終幻想7》的最原始雛形,以及史克威爾在任天堂和索尼之間的抉擇。
原文發(fā)表于Polygon,作者為Matt Leone,觸樂進行了編譯。部分內(nèi)容有進行調(diào)整。
如果沒有坂口博信,史克威爾可能活不到現(xiàn)在。
80年代中期,史克威爾剛剛起步,這個公司開始尋求產(chǎn)業(yè)內(nèi)的一席之地。它開發(fā)了許多低調(diào)而成功的PC游戲,但任天堂很快把用FC日本變成了主機的天下。史克威爾決定在FC身上賭一把。它推出了大批FC游戲,試圖找到轉(zhuǎn)機,但轉(zhuǎn)機并沒有馬上到來。史克威爾勉強維持著生存,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要倒閉的跡象。
1987年,初代《最終幻想》在FC上大賣,運氣開始站到史克威爾這一邊。得益于精巧的故事和高端的產(chǎn)品素質(zhì),《最終幻想》系列成為了FC和SFC上最暢銷的品牌之一。80年代末期,得益于《最終幻想》,史克威爾從財政危機中走了出來。到了90年代,史克威爾的發(fā)展速度猶如乘上了火箭。
對《最終幻想》之父坂口博信來說,那是他的黃金時代。他成為了史克威爾的首席制作人并擔任執(zhí)行副總裁,在游戲界聲名大振。在本采訪中,坂口對他當時的權(quán)威輕描淡寫,但其他所有受訪者都將他描述為“演出的總導演”。他一時興起做出的決定可能價值數(shù)百萬美元。
(本文涉及眾多SE相關(guān)人物,部分首訪者并非著名人士,加上原文為英文,因此某些受訪者姓名的漢字寫法難以考證。對于能夠找到姓名漢字寫法的人物,將在文中給出,其余首訪者的姓名將不做翻譯。對參與過PS版FF7項目的受訪者,本文將給出他們當時的職務。對于其他受訪者,本文將給出他們在參加FF7相關(guān)項目時的職務。)
榊原干典(電影導演,史克威爾):90年代后期,所有游戲公司都很有錢,史克威爾特別是這樣。所以史克威爾并不會被預算束縛,它更強調(diào)質(zhì)量。這也是坂口先生的作風。他會為我們爭取很多的資源,并給我們寬松的時間。不過,他比較傾向于大團隊和最頂級的硬件,能得到他青睞的項目是很少的。他總是追求更宏大的事物,但具體怎么實現(xiàn),他就不太關(guān)心。
武市智行(總裁兼CEO,史克威爾):他總是面向未來,總是擁有大局觀。他從來不為現(xiàn)狀滿足。
吉成龍也(程序員,史克威爾日本):說他是神可能有點過分,但我覺得也差不多了。他是個超級巨星。
Kyoko Higo(市場總監(jiān)助理,史克威爾美國):我記得我們叫他“國王”……當然,不是當面叫的。
Junichi Yanagihara(執(zhí)行副總裁,史克威爾美國):好吧,他確實是個國王,在好的方面。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起郵件名的時候不愿意用本名,就用了“king”加幾個數(shù)字?!皣酢钡耐馓柧褪沁@么被傳開的。
丸山嘉浩(執(zhí)行副總裁,史克威爾美國):國王,對對對。(笑)事實上,在史克威爾的管理層會議中,如果他不出席,基本上不會有任何決策被通過。游戲快要完成的時候,他會告訴管理層,他希望占領(lǐng)哪種市場。你看,他真的就是國王。他控制了整個公司的運作。
坂口博信(制作人和執(zhí)行副總裁,史克威爾日本。主席兼CEO,史克威爾美國):國王?是不是史克威爾北美的人說的?……那幫混蛋(大笑)。是的,我記得有一段時間他們是那么叫我。不過真正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樣。當時我特別能喝香檳,所以得到了一個外號,叫“香檳國王”,“國王”是從那里來的。這個稱呼和我的工作沒有任何關(guān)系。再說后來我也沒怎么喝香檳了。
丸山嘉浩:他的作風,有時是很有攻擊性的。不過他又懂游戲,又懂管理,所以……他和開發(fā)團隊和核心成員有非常深入的溝通,史克威爾的管理層沒有其他人能做到這一點。
川井博司(程序員,史克威爾日本):他很懂政治。他的技巧中,一部分是控制,另一部分是激勵,他很懂如何讓人幫他做事。
吉成龍也:我不會說他很專治,但他做重大決斷的時候真是又快又輕巧。我認為他是靠直覺做判斷的。他就是會一拍腦袋,說“好的,我們要做這個”的人。
坂口博信:我猜我是有那么點隨性的。可能在某個早晨,我會突然走到員工旁邊,告訴他應該怎么做。結(jié)果他們按我的意思做好,把東西給我看的時候,我又會發(fā)火:“你做的什么玩意?”這樣的事情太多了。事實是,我腦袋中的想法一直在變,所以針對一件事我可能會連發(fā)10個Email。發(fā)一封,主意變了,再發(fā)一封,又有新主意出現(xiàn)。
丸山嘉浩:我認為開發(fā)《最終幻想7》那段時期是坂口博信的全盛期。他大部分的決策都得到了回報。
90年代初,得益于《最終幻想》在日本的大紅大紫,坂口有機會去做一些充滿野心的試驗。他花大價錢同《勇者斗惡龍》的制作人(譯注:堀井雄二)、《龍珠》的作者(譯注:鳥山明)達成了合作,成果便是《時空之輪》。
與此同時,在負責了任天堂上的六作《最終幻想》后,坂口逐漸開始遠離這個系列。北瀬佳范和野村哲也接手了《最終幻想》系列的日常管理。同時,坂口仍然負責系列的大局規(guī)劃和故事創(chuàng)意。北瀬是個電影迷,他喜歡在游戲敘事和電影中找到交叉點。野村最初以藝術(shù)家身份加入團隊,逐漸開始負擔更多的創(chuàng)意任務。
《最終幻想7》是重中之重,但硬件技術(shù)發(fā)展得太快了,史克威爾并不清楚應該如何定位這個游戲。有三種選擇:求穩(wěn),繼續(xù)系列的2D像素風格;在新一代硬件上嘗試全新(2D)畫風;在新硬件上使用早期3D技術(shù)。
史克威爾的最初選擇是制作《最終幻想6》的直接續(xù)作。
北瀬佳范(總裁,史克威爾日本):當時我們不清楚JRP該不該3D化。坂口先生對2D美術(shù)情有獨鐘,因此我們辯論了很多次,是不是應該保留2D風格。在完成《最終幻想6》后,我們開始制作《最終幻想7》(當時是一個準備上SFC的2D游戲),做了很多頭腦風暴和企劃會議。
坂口博信:1994?啊,哦……那個……等等,什么?北瀬是這樣說的?你確定他不是在瞎編?不,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很抱歉。他的意思可能是,他當時想到了應該做3D。
北瀬佳范:《最終幻想6》團隊大概有60人。當我們著手做SFC版本的《最終幻想7》時,團隊更小了,可能只有20到39人。
野村哲也(角色和戰(zhàn)斗視覺設(shè)計,史克威爾日本):我們的進度非常緩慢。這么持續(xù)了大概幾個月?
北瀬佳范:兩到三個月吧。
野村哲也:最開始,我們一直在糾結(jié)故事。幾乎沒有任何東西是確定下來的。在坂口先生的初始版本里,故事發(fā)生在紐約,有一個組織試圖摧毀魔光反應爐,名叫喬的偵探正在調(diào)查這個組織。還有其他幾個角色,其中一個組織成員就是克勞德的原型。
北瀬佳范:我記得你還寫了些概念設(shè)計文檔什么的?
野村哲也:沒錯沒錯。
北瀬佳范:不過當時《時空之輪》的開發(fā)出了大問題,很多團隊成員被拉去救火,然后項目就停滯了。
坂口博信:是的,他們說的沒錯。我能記得。當時我們的重頭戲是《時空之輪》。在制作《時空之輪》前,我們討論過制作《最終幻想7》,但很快我們就把團隊里的人全挪到《時空之輪》里去了。我確實為《最終幻想7》寫了一個劇本。你看,紐約的點子是從《寄生前夜》里來的。“喬”實際上是我為后來的《失落的奧德賽》(2007年發(fā)售)主角取的名字……記不清了,可能這些都在我腦子里混起來了。
在準備2D版《最終幻想7》的同時,史克威爾開始考慮如何將《最終幻想》系列帶入3D時代。
在1994年,3D對史克威爾來說是個全新概念,因為大部分員工都只受過2D制作的訓練。與其一頭扎入3D世界,不如先做一個小小的實驗。
在Silicon Graphics生產(chǎn)的3D工作站上,史克威爾用《最終幻想6》的人物制作了一戰(zhàn)斗場景的Demo?!蹲罱K幻想7》團隊成員們表示,他們當時認為這只是一場單純的技術(shù)試驗。他們沒想到,有一天史克威爾會把3D游戲賣給玩家。
站在這個3D Demo背后的男人是橋本和幸。在此之前,他已經(jīng)有過同世嘉、任天堂和索尼合作3D開發(fā)的經(jīng)驗。
坂口博信:在《最終幻想7》之前,我們沒有任何一個員工懂3D。然后我遇見了橋本,他成為了我最好的朋友。他幫助我組建了一個優(yōu)秀的團隊解決視覺問題。這是他們第一次做游戲,也是我們第一次用3D圖像做游戲。
橋本和幸(CG監(jiān)督,史克威爾日本。CTO兼高級副總裁,史克威爾美國):當時我也收到了其他幾個公司的邀請。坂口先生很特別。我認為他是個天才。他身上有某種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確定他有。他擁有某種天才或者說能力,能夠預見在未來發(fā)生的事。
坂口博信:我們當時已經(jīng)知道,N64和PS會是次時代主機,我們將為其中的一個開發(fā)游戲。這同從FC轉(zhuǎn)移到SFC上的過程類似,我們的第一步不是選擇主機,而是學習使用從Silicon Grapics手里買來的工作站。這些工作站非常昂貴,我們用它們制作了Demo,然后展示給人們,“這就是3D版《最終幻想》的樣子”。
橋本和幸:史克威爾本來是打算為任天堂的次時代主機開發(fā)游戲的,但N64的開發(fā)套件不好用,而且技術(shù)規(guī)格一直在改。因此我建議,我們應該選擇一個標準環(huán)境,然后看看我們能在那上面做些什么。
坂口博信:2D到3D真的是一大步。我甚至很難在腦海中描繪出來,戰(zhàn)斗場景應該是怎么樣的。
橋本和幸:史克威爾對3D圖像工業(yè)來說是個新面孔,因此Silicon Graphics并沒有對我們太重視。在做出Demo后,我們想把它拿到洛杉磯的Siggraph展會上去展覽。但是我們沒法把機器運過去(它太大了)。我們希望從Silicon Graphics總部租一臺,結(jié)果他們不答應。還好我在那里面有個朋友,我求他網(wǎng)開一面,最終我們借來了機器,進行了展覽。
川井博司:我是團隊里唯一會英語的,因此我負責布置場地和解說Demo。雖然Demo只有一場戰(zhàn)斗,但我覺得非常好玩。我記得多數(shù)人都不能馬上找出打贏的方法。
坂口博信:觀眾并不是很多。我們希望觀眾能夠發(fā)現(xiàn),在屏幕上畫一個圓就能發(fā)動咒語,然后召喚出龍。他們對我們的畫面很感興趣,但好像搞不懂玩法。
Michael Jones(工程總監(jiān),Silicon Graphics):他們的UI就是一個手勢界面。就好像你是佐羅,畫了一個“Z”,然后這個符號有某中含義,你畫一個圓,又代表另一個含義。做游戲的人很懂這類玩意,但傳統(tǒng)的UI制作者就會云里霧里。它太過具有侵略性和想象力,可能還有些說不通,但真的很有趣。你知道,如果讓計算機公司去制作彈珠機,他們會制作一堆寫著功能的按鈕。但讓游戲設(shè)計師來做的話,你會看到全新的東西。
橋本和幸:觀眾們不清楚他們在看什么。很多觀眾只對高科技和技術(shù)的商業(yè)前景感興趣,但我們展示這個游戲只是為了好玩。我們只希望觀眾說“很有趣”,這就足夠了。我仍然記得Michael Jones過來說,他們對我們的Demo非常感興趣,并且想把它拿到總部去展示,我們同意了。他后來成為了Keyhole的老大,你知道Keyhole是什么嗎?Keyhole就是谷歌地球的前身。世界多小啊。
坂口博信:當時,只要說起計算機圖像,人們就會希望能做到非常真實。他們希望能把動畫扔進真人電影,并讓觀眾分辨不出來。然而,我們使用CG去表現(xiàn)動畫式的角色,因此展會上的很多人并不感興趣。但這就是我們想做的。
在SFC版《最終幻想7》被取消后,史克威爾開始進行《最終幻想7》的第二次嘗試。史克威爾長期以來都是任天堂的盟友,大多數(shù)史克威爾游戲都是任天堂主機獨占。因此公司內(nèi)部的主流意見是,應該緊跟任天堂,為N64制作游戲。
任天堂和Silicon Graphics合作制作了N64的硬件。很多人認為,共同的伙伴會讓史克威爾很自然地投向N64。
史克威爾開始實際考慮,N64上的3D版《最終幻想7》是否可行。他們甚至準備為任天堂的“64DD”外設(shè)制作游戲。那是一種外接光驅(qū),只在日本發(fā)售過,并沒有取得過商業(yè)成功。《最終幻想7》團隊成員告訴我們,他們曾經(jīng)準備了大量的內(nèi)容,但N64的卡帶容量根本不夠用,因此N64版《最終幻想7》最終沒能成真。
北瀬佳范:我們并沒有“正式地”開發(fā)過N64版《最終幻想7》。我們做的更接近一種硬件實驗。
川井博司:任天堂確實給了我們N64的模擬工具,但那個工具對硬件的要求太夸張了,我們只能用從Silicon Graphics那里買的工作站來跑。你知道那個工作站有多大嗎?只比一張4乘4英寸的桌子小一點……因此我只能用很簡單的Demo在上面跑,嘗試導入一些高解析度的模型,看看運行的效果。
北瀬佳范:我們開始制作Demo來查看可行性,只有不到十個人參加了項目:幾個程序員,四到五個藝術(shù)家負責畫面效果。可能那些藝術(shù)家都忘了,但我們最開始做幾個角色是克勞德、巴瑞特和赤紅十三。
野村哲也:我還記得設(shè)計和修改他們的過程??藙诘潞桶腿鹛靥?,所以我把他們改高了一點。是的,他們?nèi)齻€就是我們最初做的角色。
北瀬佳范:剛開始,我們幾個人秘密地按照(坂口博信的)創(chuàng)意工作,后來人逐漸多起來了。
野村哲也:我記得,這些事都是發(fā)生在同一個房間里。
北瀬佳范:是的,那是一個單獨的房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隔間。很少人知道我們在干什么。這個Demo大概花了我們一到兩個月。
野村哲也:很難說清楚到底花了多久,因為我們并沒有一個事實上的日程。
北瀬佳范:野村,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做N64版Demo的時候,你做的第一個東西是Behemoth的CG模型?
野村哲也:是嗎?用多邊形做的?
北瀬佳范:我們的習慣是,在做《最終幻想》新作的時候,都會先用一個Behemoth的模型做實驗。在N64版Demo里,我們用了2000個多邊形來渲染它。
野村哲也:我完全不記得了。
北瀬佳范:你不記得了?那就是你做的?。。ù笮Γ┓凑覀冏隽艘粋€2000多邊形版的Behemoth模型,在渲染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幀率實在是太低了。要清楚地表現(xiàn)出Behemoth,我們至少需要2000個多邊形,而硬件并不夠用。這就讓我們有點難選擇任天堂了。
川井博司:這個Demo是要交給初心會的。我差不多算是Demo的主開發(fā)。當時快到年底了,某一天,坂口先生突然把一整層樓的人叫到一起。當時我們有很多開發(fā)人員在目黑區(qū)的中心做這個項目。他很平常地宣布:“我們不會再為任天堂開發(fā)游戲了?!蔽覀兊腄emo白做了。
在SFC時期,任天堂網(wǎng)羅了眾多第三方??ㄆ湛?,科樂美和史克威爾在任天堂的成功中扮演了重要作用。他們優(yōu)先支持任天堂的硬件,而不是世嘉的MD。
N64和PS到來時,任天堂的支配力已經(jīng)開始變?nèi)?。雖然索尼在游戲業(yè)界還沒有做出足夠說服力的成績,但索尼的開發(fā)實力和硬件技能吸引了不少第三方的加入。史克威爾是轉(zhuǎn)換陣營的公司中最大的那一個。他們在1996年初宣布,決定將以《最終幻想7》為核心轉(zhuǎn)向索尼的硬件。
在這一世代的結(jié)尾,幾乎所有的大型第三方都和索尼簽訂了合約,因為PS實在比N64成功太多。
丸山嘉浩:1995年九月,我被總裁水野哲夫招進了公司。他告訴我,“史克威爾會永遠和任天堂站在一起?!薄澳銥槲覀児ぷ骱蜑槿翁焯霉ぷ鞑畈欢嗍且换厥??!痹谖壹尤胍恢芎?,他們開始說“也許我們會轉(zhuǎn)向索尼?!蔽宜闶潜粐樀搅?。
野村哲也:我記得,我正在下樓,坂口先生叫住我,然后說:“嘿,看這個!”他穿著一件夾克,轉(zhuǎn)過身給我看背上的PS標志。我站在那里呆住了。我當時在史克威爾的地位很低的,所以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在任何情況下,只要他和我說話,我就只有點頭附和的份。
北瀬佳范:我們好像是用一個電視廣告宣布的?
野村哲也:啊,是的。我們用電視廣告去宣布我們正在開發(fā)一個游戲。這可不一般。我們現(xiàn)在不會再這么做了。
北瀬佳范:我還記得我們在《少年Jump》上做了一個廣告。那可面向整整六百萬人啊。兩個廣告同時發(fā)布,我認為它們在一起造成了很大影響。
Keith Boesky(總裁,Edios,1997至1999):史克威爾是特別有賭性的公司。把《最終幻想7》放在PS上就是巨大的冒險。沒有人相信PS,沒人知道PS能不能行,大多數(shù)人認為不能。雖然有流出過一些早期的圖片,但它看上去就像一個馬桶,這證實了大家的疑慮。
天野喜孝(自由畫師):這對坂口來說也是重要的抉擇。但是他選對了,整個系列發(fā)生了戲劇化的飛躍。這太神奇了。他做這些完全是為了《最終幻想》,那段時間對他來說非常難熬。
坂口博信:當然,我不是史克威爾的總裁。在我上面還有管理層,我是和他們一起做出決定的。PS用CD裝游戲,這是一個重要的決定因素。如果你希望用N64的卡帶做一個3D動作游戲,那沒問題。但我想做的是3D RPG。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但那太難在任天堂的硬件上實現(xiàn)了。根據(jù)我們的計算,把足夠內(nèi)容放進卡帶里基本上不可能。
武市智行(總裁兼CEO,史克威爾):并且CD比卡帶更便宜,我們認為這樣可以在不提價的情況下把游戲帶個更多的玩家。這是另外一個重要原因。
(CD和卡帶的區(qū)別差不多是老生常談了。有人認為,硬件機能決定了結(jié)果。還有人認為,史克威爾同任天堂的溝通在決定中扮演了重要作用。川井說,他相信史克威爾出于對任天堂的尊敬,在多年來故意把話題引向CD和卡帶間的差別。)
梶谷真一郎:那段時間,索尼來找過我們,他們說,“我們就要出PS了。我們想做3D游戲,你們感興趣嗎?”當時,因為和任天堂走得很近,我們回答,“我們將和任天堂合作。”然后我問,是不是可以把這件事對任天堂說,索尼回答,“完全可以。我們只是想通知一下我們的計劃,如果你們喜歡,可以通過任何形式同我們合作。”我們最終也沒有在任天堂和索尼之間傳話。不過我們的程序員開始把Demo同時放在N64和PS上運行,來比較兩個平臺的性能。
吉成龍也:我們確實在N64和PS間搖擺不定。
榊原干典:我旁觀過幾次測試,兩個平臺上的效果明顯不同。畫質(zhì)差太多了。所以我想他們肯定不會選擇任天堂,結(jié)果非常明顯。
Darren Smith(項目經(jīng)理,任天堂美國,1993至2000):我們肯定和史克威爾談過。我們幾乎和每個第三方談過,并盡可能向他們提供技術(shù)的背景。我們和史克威爾會面了幾次,他們把Demo交給我們,里面是他們希望做出的效果。他們向我們咨詢?nèi)绾蝺?yōu)化……我記不清他們給我們的Demo內(nèi)容了。根據(jù)我的回憶,Demo里有一堆數(shù)量逐漸增多的2D彈球,上面有些紋理。我不認為他們展示了任何玩法,他們也沒有任何同IP有關(guān)的東西。
梶谷真一郎:當時史克威爾和任天堂真的很親密——我們差不多就是一個第二方。當他們的新系統(tǒng)正在開發(fā)時,我們提了很多建議,從“你們應該加一個CD光驅(qū)”“你們的帶寬對我們不夠用”到“按照你們現(xiàn)在的機能,我們沒辦法在上面做RPG”。我們提了很多建議,但是山內(nèi)先生不理會。因此坂口先生和管理層決定“好吧,現(xiàn)在我們?nèi)ニ髂崮沁吜??!?/p>
坂口博信:我們組建了一個團隊來討論這個問題,其中包括史克威爾的創(chuàng)始人宮本先生。他鼓勵道:如果像我們這樣的軟件設(shè)計師確信這種方法能做出更好的游戲,那就沒有理由不給我們這個機會。他同意了我們的決定,告訴我們按自己的想法去做。
梶谷真一郎:宮本先生擁有商業(yè)嗅覺,他能從直覺上把握新事物。有些人需要足夠時間搞清楚一個決定是否對公司有益。而宮本先生是這樣的人:他會直接說“好的,我想這是個好點子,我們就這么干”。他不是先埋頭苦干,然后慢慢領(lǐng)悟的那種人。
武市智行(總裁兼CEO,史克威爾):索尼給了我們最好的條件。他們盡可能地做了公關(guān)和市場工作。我不能說細節(jié),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說,就是索尼的抽成非常低。
吉田修平(索尼駐史克威爾代表):我當時在發(fā)行商關(guān)系團隊里,職位是索尼駐史克威爾代表。我知道的比能說的多……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天野喜孝:老實說,我不太記得相關(guān)的事了。我只記得《最終幻想》不再是FC游戲,它變成了PS游戲。這個事實令人印象深刻。
吉田修平:這很神奇,所有事情都改變了?!蹲罱K幻想7》和《勇者斗惡龍7》(來自史克威爾的對手艾尼克斯)就像是組合拳。至少在日本市場,它們讓PS成為了那個世代最受歡迎的主機。
坂口博信:從政治上來說,這是一個戲劇化的轉(zhuǎn)變和重大的抉擇。但是對我來說,這其實是很自然的決定。我們只是為自己的游戲選擇合適的硬件而已。
武市智行:其實真的很難受。差不多有四五年我們都沒有和任天堂有過聯(lián)系。我們葬送了和他們的友誼。
梶谷真一郎:在做出這個選擇之后,差不多有10年我們都不被允許進入任天堂的辦公室。從消費者的角度來說,他們很樂意看見兩個公司之間發(fā)生競爭。從商業(yè)的角度來說,我們主要的目標就是確保讓索尼贏、任天堂輸,因為這對我們來說更有利。
川井博司:任天堂在N64上已經(jīng)做得足夠好了。馬里奧,塞爾達——只有最頂級的開發(fā)人員才能做出來。但是你能對硬件做的終究有限。你永遠沒法在N64上做出《最終幻想7》。
坂口博信:在我們做出決定后,史克威爾的總裁(宮本)、我們的主程序員(Ken Narita)和我一起去找山內(nèi)先生(山內(nèi)溥)開了個會。京都有個傳統(tǒng)習俗,當有人用茶歡迎你時,你是不能真的去喝的,你客氣地把茶放在那里就好。但是山內(nèi)先生用非常昂貴的便當和啤酒招待了我們,極為熱情,拍著我們的背說“我祝你們好運”。他的語氣里沒有什么尖刻的東西。
丸山嘉浩:我不認為任天堂的人有給過我們難堪。他們說,“我們不需要那個(譯注:指《最終幻想7》)”。這就是他們說的。他們的哲學是,任天堂硬件是為任天堂游戲準備的。如果一個第三方準備加入,“OK你可以”,但如果你不喜歡他們的硬件,“我們不需要你”。
川井博司:我聽說的版本是,任天堂說“如果你們離開我們,那就永遠不要回來。”
(2001年十月,時任史克威爾總裁鈴木尚在接受采訪時成表示,任天堂非常沮喪,不光因為史克威爾離開,更因為后來史克威爾促成了其他第三方,包括艾尼克斯的離開。鈴木拒絕為本文接受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