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閃耀之物。
上周我玩了好長一段時間《動物井》。這是一款好游戲，好就好在很純粹，沒有戰(zhàn)斗、復(fù)雜的系統(tǒng)和長長的文字說明——事實上，我很久都沒看到過一個字符，只有簡單的道具使用和交互系統(tǒng)。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我都沉浸在純粹的光影聲色里，聽?wèi){直覺行動：跳上那個高坡，越過那條水溝，鉆進那個洞穴……它給了我純粹的快樂。
我在這個看似平面，但其實東、西連通的井狀世界中游蕩，幾乎不看攻略，經(jīng)常為了琢磨怎樣跳到一個看似不可能的到達的平臺，而嘗試半小時、1小時，游戲時間也因此極速膨脹——和我一起玩的朋友們，大多10小時就通關(guān)了，而我在井中閑逛的時間已經(jīng)將近20小時。
這種心境對應(yīng)到現(xiàn)實中，是我那無所事事的生活——并不是真的沒事可干，而是一種盡管每天都很忙、卻并不滿足的狀態(tài)。我不太了解自己，但我知道自己內(nèi)心始終有一種焦慮感，它伴隨我始終，我達不到它要求的目標(biāo)，于是一直在和它對抗。
對我來說，要安撫這種焦慮，似乎只能去追求真正有“價值”的事情，問題就在這里：“價值”是個相對的概念，有一段時間，我覺得我的工作很有價值，但工作也伴隨著疲憊，于是我試圖讓自己閑下來，就像在《動物井》中來回閑逛一樣，不主動去想任何目標(biāo)，不看任何字，只是憑著直覺行動——找便宜又實惠的飯吃，漫無目的跑來跑去，把手頭的所有電子產(chǎn)品拆開再組回去，花很長時間發(fā)呆。
越是焦慮，就越想閑逛。在《動物井》中跳來跳去的我，另外一個屏幕上是等待回復(fù)的消息，消息底下是打開的空白文檔，文檔底下又是退稿郵件、沒完成的畫、未得到回應(yīng)的愛，是我躁動不已、無法沉淀為穩(wěn)定形態(tài)的內(nèi)心。我仍然是那個焦躁的、渴望得到閃耀之物的我，像渴望得到天上閃爍的群星的孩子一樣。
“閃耀”是在黑的背景中不斷明暗交替，是自我價值的不斷復(fù)現(xiàn)，是我生活的混亂之源，我追求這種渴望，又抗拒這種渴望。對這樣壓抑又躁動的生活，我的反抗方式就像在《動物井》中做的一樣，不會對著攻略通關(guān)，而是只想閑逛，因為即使通關(guān)，也不一定能得到滿足。
某種意義上，我很喜歡《動物井》的原因也在這兒。我能想象出它的作者是懷著怎么樣樸素的心態(tài)，一點點搭建出這個世界的，不用去考慮別的，只要搭建，用磚塊，一塊一塊地朝著那個確定的閃耀時刻前進，直到他搭得夠高，伸手就可以摘到星辰。
在《動物井》中閑逛時，我能看到這座通天塔的建成痕跡。區(qū)別只在于一點，我始終在井中仰望，而它的作者獲得的，是我能見到的最閃耀之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