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樂夜話:怎么能拒絕這樣的寫作呢

“你寫的這個東西跟游戲有什么關(guān)系?”

編輯池騁2020年03月12日 18時07分

觸樂夜話,每天胡侃和游戲有關(guān)的屁事、鬼事、新鮮事。

圖/小羅

“看到你的題目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盤算著怎么拒絕你了。”她對我說,“然后看了文檔,想,媽的,怎么能拒絕這樣的寫作呢。你贏了。”

朋友有個專欄,我想給她寫東西。拖了有一個月,我用3個小時寫完了故事的大綱。那是一篇美妙絕倫的故事,是我最想寫的一篇故事。它與一個游戲有關(guān),但又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游戲測評……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它更像一篇真正的小說。游戲本身并不受歡迎,我知道寫了也是白寫,寫得再好也是白寫;但我就是想寫,也非這么寫不可,寫作的意義是寫作本身。我知道她不吃媒體邏輯那一套,所以我給她寫。

“我覺得我能理解你。書寫本身的創(chuàng)作力不能屈服于旁的東西。不然干嘛要你和我來寫,對吧。”她說。

對我跟她而言,游戲最吸引人的地方永遠(yuǎn)都是它到底表達(dá)了什么,而表達(dá)本身必然要被放置在更多元的維度下去解讀。我經(jīng)常被問到“你想寫的這個東西跟游戲有什么關(guān)系”,其實我覺得這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問題。我純粹就因為“送外賣這件事情跟《死亡擱淺》好像哦”這種爛理由就寫了一個外賣員的故事!還有比這個跟游戲更不相關(guān)的嗎!有嗎!

其實,“它到底是不是《死亡擱淺》”是最不重要的事情了

是這樣的,我很幸運地一直遇到好的編輯。他們?nèi)萑涛?,甚至鼓勵我去寫各種各樣不著邊際的東西,也不為著什么,大多數(shù)時候是為著好玩。但就算是這樣,寫作依然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寫作是體力活,是消耗,是把所有東西,包括經(jīng)歷、感知、情感,都往外掏。用托爾斯泰的話來說,就是“你須當(dāng)將筆蘸入鮮血”。以前我一個月更新一篇公眾號文章的時候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后來工作了以后就有了,再后來感到自己的鮮血都快要蘸光了。

我很快就明白寫作真正的難處在這兒:你很難對生活保持著無限的熱望。而在失去了熱望以后還要不要繼續(xù)寫下去,本質(zhì)上就是失去了意義的生活還要不要過下去,是最嚴(yán)肅的問題,也是唯一的問題。

當(dāng)我跟人聊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對方總是了然于胸,說,“很正常,游戲行業(yè)沒有什么新鮮事?!钡移鋵嵵肋@并不是游戲行業(yè)的問題,而是我自己的問題。寫報導(dǎo)這件事,我已經(jīng)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以后,我就感到倦怠了。這種倦怠并不是因為我所報道的人不夠有趣。事實上,就算能夠被派往武漢中心醫(yī)院寫報道……我也感到倦怠。寫報道不是創(chuàng)作。寫報道是一門手藝活。在某一些時刻,這門手藝顯得尤其光榮、偉大、富有意義。但我意識到自己想做的終究不是一個手藝人。

我以前經(jīng)歷過類似的時刻。我學(xué)過幾年的畫畫,畫得不錯,拿了獎,中考的時候加了3分。當(dāng)時爸媽問我要不要走藝術(shù)生這條路,畢竟我的文化課成績好,考個中央美院或者清華美院沒什么問題。

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懼。我知道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會畫畫,我只是畫得像。有個東西在我前面擺著,我把它畫下來,就像拍照片一樣畫下來,除此以外什么也沒有了。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畫它,我不知道畫它意味著什么,我也不知道我除了畫得像以外還能做什么。而如果面前沒有這個東西的話,我什么也畫不出來,我的腦子里什么也沒有。

呵呵,后來我也不是沒有買過數(shù)位板,掙扎過,但最后還是只會臨摹……

畫畫是為了什么呢?我沒有真正想過這個問題。一開始,我畫畫是為了進(jìn)一所更好的初中。后來,我畫畫是為了拿到福州市一等獎中考能加3分。在得到了那個獎以后,我再也沒有拿起畫筆。我在心底是知道的,這并不是什么藝術(shù),也與創(chuàng)作沒有一點兒關(guān)系,就算我拿了獎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我只是個畫匠。

不再畫畫以后,我很快就開始寫東西。而我會從一開始就知道寫作是對的,就是因為它給我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我眼前沒有東西可以畫我就不會畫畫,但我光是在腦海里就能寫作。閉上眼睛的時候仿佛那些句子就在那兒,而它們無疑是屬于我的。

怎么能拒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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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池騁

chicheng@chuapp.com

不想當(dāng)哲學(xué)家的游戲設(shè)計師不是好的storytel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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