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分金大買市,宋公明全伙受招安?!?/p>
2019年11月29日是A牌發(fā)售一周年的日子?!爸恢弧毕掳嗷氐郊依?,照常開啟了自己的直播間,打開了《Artifact》。
“一周年了,說好的更新呢?”一條彈幕飄過。
“再等等,過幾個月就是一周年忌日了?!绷硪粭l彈幕開玩笑說。
只只沒有回復(fù)。他熟練地80了匹配到的對手(在破壞3路防御塔中的一路后,對對方基地造成80點傷害——A牌的兩種獲勝方式之一),在群里和對方討論了一番,隨后組織起了比賽:“一會兒小桌有人嗎?”
只只是一名《Artifact》主播,也是A牌討論群群主,甚至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A牌討論群群主。《Artifact》對只只來說意義重大——他原本是一名全職的單機游戲主播,在“A牌”出來后成為一名全職A牌主播,但因為A牌不景氣,全職很快做不下去,他又另外找了一份工作。
“一入A牌深似海?!敝恢粚ξ艺f,“回不去了。”
作為《Artifact》的第一批玩家,只只對前年冬天的光景記憶猶新。一年多前,《Artifact》含著金湯匙降生到這個世界上。它有一個偉大的父親——創(chuàng)造了萬智牌的理查德·加菲擔(dān)任A牌的首席設(shè)計師,它擁有最舒適的溫床——源自《Dota 2》的英雄和物品以及G胖在TI上的宣傳,它還出現(xiàn)在一個完美的時刻——《爐石傳說》和《巫師之昆特牌》都在經(jīng)歷各自生涯中一個不短的低谷期。
在《Artifact》發(fā)售當(dāng)天,喜愛“DotA”的競技游戲玩家、喜愛策略的卡牌游戲玩家、湊熱鬧的跟風(fēng)者和夢想著小賺一筆的投機商人們迫不及待地支付了20美元的門票,浩浩蕩蕩地涌入了這個看起來充滿希望的游戲。它迅速地獲得了卡牌職業(yè)選手們的背書——他們贊美著A牌出色的競技性——豐富的系統(tǒng)、復(fù)雜的博弈,這些都讓熱愛計算和思考的他們?nèi)绨V如醉。
前昆特牌世界冠軍Lifecoach公開表示,“《Artifact》是卡牌游戲的未來”。
當(dāng)時的氣氛非常熱烈。玩家們興奮地買卡、開包,津津有味地欣賞“DotA”英雄們精美的立繪。當(dāng)然,最受歡迎的還是那個在《Dota 2》里每天要死上幾萬次的斧王——這位身著護甲的紅皮戰(zhàn)士在第一天里的交易價格高達300人民幣?!伴_到就是回本”,有玩家這么說。
當(dāng)時,只只是一名《Dota 2》玩家。和許多因為“DotA”而關(guān)注A牌的人們一樣,他此前甚至從未接觸過卡牌游戲。玩了一陣子之后,他徹底迷上了A牌,還開始關(guān)注一些其他的卡牌游戲——每當(dāng)有新游戲發(fā)售,他都會饒有興致地“云一會兒”。
“是A牌把我變成了卡牌游戲玩家?!彼麑ξ艺f。
像只只這樣就此迷上A牌的玩家只是少數(shù)。在短暫的狂熱過去之后,A牌的問題很快暴露出來。它較高的難度“勸退”了許多來嘗試卡牌游戲的《Dota 2》玩家,過高的隨機性和遲遲不開放的天梯趕走了“爐石難民”和“昆特難民”。你很難相信它從神壇上跌落的速度如此之快,但事實就是如此:發(fā)售一個月之后,A牌的失敗似乎已成定局。
《Artifact》良好的基礎(chǔ)和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玩家流失速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有人專門做了個網(wǎng)站,在上面玩起了自問自答——“A牌死了嗎?”“是的。101名玩家?哎呦”。101是實時監(jiān)測的當(dāng)前A牌玩家數(shù)量,在“101”的下面有一行小字“RIP Artifact, Nov 28, 2018 - Jan?15, 2020”。NGA網(wǎng)友也發(fā)布了個帖子,記錄了每天玩家數(shù)量的峰值:這個數(shù)字從2018年12月的8000左右一天一天地降到了2019年5月的200不到,然后一直維持在這個數(shù)字上下。
留在游戲中的玩家們有了一些戲謔的名號,它們隨著玩家數(shù)量的減少而改變——在峰值跌到300的時候,他們被稱作“斯巴達300勇士”;跌破200的時候,他們成了“梁山一百單八將”。
只只就是其中之一。5月底的時候,他建立了這個小有名氣的A牌討論群,命名為“Artifact最后的勇士”。群友們自嘲地用梁山好漢的名字作為群名片,按照進群順序排上了座次。作為群主,只只理所當(dāng)然地當(dāng)上了“及時雨宋江”,很快,“智多星吳用”“黑旋風(fēng)李逵”都有了主,甚至有著急的好漢直接跳到了“金毛犬段景住”。
只只建群的目的很單純。他告訴我:“當(dāng)時玩家人數(shù)已經(jīng)很少了,我希望創(chuàng)造一個留下來的人可以互相交流的地方。”不過,隨著成員人數(shù)的增加,有些群友在論壇上提到了這個好漢聚集地,還貼出了群號。人們聞風(fēng)而來,只只的水泊梁山進一步壯大。梁山好漢的名號漸漸不夠用了,連高俅都成為了勇士中的一員。
“最后的勇士”產(chǎn)生了這么大的反響在只只的意料之外,但他對加群的人基本上來者不拒。他很清楚群里面看熱鬧的多,打牌的少,但他不是很在意加進來的是不是真的A牌玩家。“有人感興趣總是好事。”只只說。
統(tǒng)計帖里,在線玩家的數(shù)字每天都在下滑,“Artifact最后的勇士”卻在不斷增加。11月底,只只的群里已經(jīng)超過700人,差不多是當(dāng)時游戲在線玩家數(shù)量的7倍。V社的長期不作為拖垮了人們的耐心,群里的“觀察員”們慢慢地不說話了,只剩下一些真正的好漢們依然執(zhí)著地留在游戲里。
作為梁山好漢們的領(lǐng)頭人,在建群之初的每一個周末,只只都會在群里舉辦“夜宵杯”。盡管活躍玩家不多,但每每還是能湊起十幾二十人,最后的冠軍將會獲得50元人民幣的獎金。
夜宵杯沒能一直舉辦下去。到“寧寧”進群的時候,由于人數(shù)不足,夜宵杯已經(jīng)簡化成了“小桌”。在一周年到來之際,好漢群里難得地湊了個一百多人的“循環(huán)大桌”,結(jié)果“把游戲都搞崩潰了”。在那之后,他們再也沒能叫到那么多人。
寧寧與群里許多玩家不同,她是在A牌“涼了”之后才正式開始玩這個游戲的。她認為“A牌是一個上手不容易、天花板又很高的卡牌游戲”。
“A牌和圍棋的感覺比較像,規(guī)則很簡單,決策很復(fù)雜。”她分析說,“別的卡牌游戲可能一個月不更新就固化了,A牌一年沒更新,還是能玩出很多新的見解來?!?/p>
寧寧將卡牌“磁石爆破”作為說明她觀點的例子:“這張牌本來是廢牌,基本沒有人帶。但是后來發(fā)現(xiàn),在抽不完卡組的情況下,用更多的終結(jié)手段打亂對手的布局、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就更加容易取勝?!彼f,這張牌是群主只只最先開始用的。“后來老外也開始帶了?!?/p>
雖然寧寧說自己“人菜癮大”,卻是真的在努力學(xué)習(xí)A牌的技術(shù)。她常常在群里催直播,發(fā)出“沒有A牌看我要死了”的哀號。
只只的A牌技術(shù)不錯。憑借此前一次國外聯(lián)賽中保持的85%的勝率,他在外國玩家中出了名。他告訴我:“當(dāng)你玩懂A牌之后,其他游戲的樂趣就會減少很多。”
但在許多玩家看來,由于V社的放任,A牌的吸引力也不復(fù)從前。游戲中遲遲沒有開放天梯,玩家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玩“輪抽模式”(隨機選卡的玩法,類似于《爐石傳說》的競技場)。缺少了來自構(gòu)筑的決策樂趣和天梯段位帶來的正面反饋,玩家人數(shù)越來越少了。
玩家人數(shù)減少的一個明顯體現(xiàn)是,好漢們發(fā)現(xiàn)自己在對戰(zhàn)中經(jīng)常能遇到群友。牌局里的玩家們一邊在游戲中對決,一邊又在QQ群里聊天,吐槽著對手的好手氣和自己的糟糕操作。
“不能說全是……但現(xiàn)在排到的大多數(shù)都是群里的人了?!敝恢桓嬖V我。
和只只一樣,“Artifact智減員”也是一名A牌主播。寧寧說,他可能是A牌中等級最高的玩家之一。
“總共多少局不記得了。我打了500多個5勝,大概平均5輪有3個5勝吧?!敝菧p員回憶說。他口中的“5勝”指的是在輪抽模式中打滿5個勝場,這意味著他可能至少打了5000局A牌,是個實打?qū)嵉馁Y深玩家。
他看上去對A牌目前的風(fēng)評頗有怨言。采訪一開始,他就問我:“你玩過A牌嗎?”隨后,他給我發(fā)了一篇文章,是一家游戲自媒體對《Artifact》的評價。文章中寫道:“我貌似只是在每個回合按費拍怪,然后看兩只AI小龍打架就行了。”他的口氣中帶了點諷刺:“這貨肯定沒玩過,當(dāng)時看了笑死了?!?/p>
“說實話,我也搞不懂這游戲涼涼的原因,感覺主要是風(fēng)氣的問題,三人成虎?!彼瓷先シ浅2粷M,“網(wǎng)上那些說貴的、隨機性大的都是瞎扯。我總共充了不到100塊錢?!?/p>
智減員曾經(jīng)參加過旅法師營地舉辦的A牌比賽,獲得了前8名,卻忘記領(lǐng)取獎金。提到這件事,他言語間有些懊悔。
在我和好漢們交流的過程中,許多人都表示可以理解玩家流失的原因,卻無法理解V社放棄A牌的理由。雖然在上線一個月后游戲看上去已經(jīng)“涼涼”,但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他們依然熱切地盼望著更新的到來——這一盼,就盼到了《Artifact》發(fā)售一周年。他們相信,2019年11月29日(也就是A牌的周年紀念日)V社一定會有“大動作”,為游戲提供新的內(nèi)容。
但他們什么也沒有等來。
上線了整整一年,A牌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一種蕭瑟的光景:曾經(jīng)熱鬧非凡的小鎮(zhèn)變得破敗不堪,周年鐘聲響起的時候,了無生氣的街道上走出了零星幾個人,他們熟練地穿過空曠的廣場,熱切地盯著馬車到來的方向??墒侵钡綍r鐘敲完12下,道路的盡頭也沒有出現(xiàn)半個人影。告示板上泛黃的公告已經(jīng)難以辨認,人們依稀記得那段文字的大意是“我們一定會變得更好”。
在游戲上線兩個月后,官方出了一個公告——也是他們到目前為止的最后一個公告。在公告中,V社承認“我們期待玩家如何看待我們的游戲和實際的結(jié)果之間存在極大差異”,然后表示,“我們將埋首致力于解決這些較大的問題,而非推出更新”。雖然公告的標題是《打造一款更出色的〈Artifact〉》,許多玩家卻從字里行間中讀出“放棄”兩個大字。
熱愛A牌的好漢們不這么想。他們始終相信V社會徹底重做游戲,推出《Artifact?2.0》。在過去的一年里,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得到某個“絕對靠譜”的消息,從而預(yù)測“必定會更新”的時間點——每一次人們都將信將疑,而選擇相信的人每一次都大失所望。
事實上,有些消息看起來真的像那么回事兒。4月,在《刀塔霸業(yè)》開發(fā)過程中,《Artifact》團隊成員通過ValveNewsNetwork表示,V社自走棋和A牌由不同團隊負責(zé),這似乎意味著團隊仍然在進行工作。6月中旬,V社更新了《Artifact》的注冊商標和Logo。8月底,早早離開項目組的理查德·加菲在GI Show上提到了《Artifact》:“在我(3月中旬)離開之前,確實有若干擴展在開發(fā)中?!眹鴥?nèi)社區(qū)在搬運這條新聞的時候出了偏差,寫成了“理查德·加菲證實游戲仍在開發(fā)新內(nèi)容”。
重復(fù)的劇本不斷上演:有人將一張Twitter或是Reddit的截圖放到群里,大家開始翻譯、研究其中的含義;很快,許多人明白這并不能代表什么重要信息,但是他們依然愿意幻想些什么;隨后,開始惡作劇地解讀起“弦外之音”,得出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結(jié)論;最后,大家整齊劃一地附和著這些結(jié)論,帶著一些自嘲的意味。
在《刀塔霸業(yè)》發(fā)布的時候,人們說的是:“自走棋都做完了,A牌更新還會遠嗎?”。TI9開賽的時候,他們提出:“去年是在TI上宣布的,今年TI上必有消息?!痹谟腥藛柶稹癆牌更新了嗎”的時候,總有人回答“更新了”——這樣的對話在那些充滿期待的時間節(jié)點上格外頻繁。最終這些希望卻都落了空。
群里的好漢們依然在各種渠道上蹲守與A牌相關(guān)的一切消息。10月11日,知名“油管”Up主Tyle McVicker在直播中透露“《Artifact?2.0》正在制作中”。智減員在Twitch上看了這次直播,但是由于英語不太好,他只能聽懂其中的一部分。
幾天后,在《Artifact》項目組工作的Erik Robson發(fā)推表示“我確實在為A牌做事,但我什么都不能說”。雖然這個消息沒有任何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但只只告訴我,這是他在A牌涼了以后收到的最真實的一次消息了。因為這一句推特,他在自己的公眾號中激動地寫道:“此次突然推文,有可能是為了后續(xù)發(fā)布更新起一個頭,也可能是對之前直播泄露進度做一個解釋。事出必有因,后續(xù)如何,敬請期待!”
寧寧人在國外,她每天都會上Reddit查看A牌相關(guān)消息。相比于各種不靠譜的謠言,她還是選擇信任官方:“商業(yè)公司有商業(yè)機密吧。不到告訴我們的時候,舅舅黨都是騙人的?!彼f,“V社這種體量(的公司)是不會食言的?!?/p>
玩家們左盼右盼。直到現(xiàn)在,一年多過去了,他們相信“一定會來”的更新也沒有影子。
沒有人向他們保證過會更新,“在發(fā)售一周年這天會有大動作”也完全是一廂情愿,但不賭一賭這一天還能賭哪天呢?11月29日當(dāng)天,在“Artifact最后的勇士”群中,每隔幾個小時都有人問“更新了嗎”。他們計算著美國時間,等著等著,等了一夜,一直等到了洛杉磯的下午4點——也就是北京時間早上8點——才悻悻地放棄了希望。
“一年了,V社還不更新,實在等不下去了。”幾位好漢絕望地嘆息著。
“A牌怎么辦?”看上去玩家們比V社更熱衷于回答這一問題——他們已經(jīng)在漫長的等待中思考良久。
被問到“希望有怎樣的更新”的時候,只只的回答簡單直接:“游戲免費,天梯,新卡?!倍笥盅a充道,“其他的我不敢奢求,只要能更新就行?!敝菧p員認為,從游戲性上來說,A牌已經(jīng)比較平衡了?!吧晕⒏母臄?shù)據(jù)就行,加點新英雄應(yīng)該不錯?!?/p>
《巫師之昆特牌》世界冠軍Hana也在群里。他在A牌公測之前就接觸了這款游戲,又由于人數(shù)過少而放棄,去年10月剛剛回歸。他認為可以“規(guī)制”一下純色卡組,降低扭頭(改變單位攻擊目標)成本。“最重要的是收費模式。TCG太小眾了,得先改成CCG?!?/p>
寧寧還希望能夠降低卡牌交易的稅率:“如果讓玩家交易卡牌的話,15%的稅太高了。相應(yīng)地,如果不允許交易的話,就應(yīng)該“把‘白嫖’機制做好,像《爐石傳說》那樣。”
目前,整套卡牌的交易價格已經(jīng)不足40美元,這甚至遠低于當(dāng)初斧王單張卡牌的售價。一次又一次夢想破滅后,玩家們也在調(diào)低自己的期待值。在Steam的評論區(qū)里,一些渴望游戲“復(fù)活”的熱愛者們甚至表示愿意放棄已經(jīng)投入的金錢成本——他們希望游戲能夠免費,且不需要任何補償。
國外的好漢們也不斷地在論壇上為A牌“招魂”。在Reddit上,有網(wǎng)友創(chuàng)作了一首名為《Long Haul》的歌曲。他幽怨地呼喚著G胖:“Gabi,我們什么時候更新?你會讓它變得免費嗎?是否可以減少一些隨機性?”后來這位網(wǎng)友去玩了自走棋,并在自己的帖子里懺悔。
在海外聯(lián)賽中曾獲得了不錯成績的只只一直關(guān)注著相關(guān)賽事。去年12月底,國外社區(qū)又舉辦了另外一場錦標賽,它看上去十分正規(guī),規(guī)模也不小,只只對它充滿信心:“這個比賽,將吹響A牌更新的號角!”
只只最終沒能抽出時間參加那次比賽。一位俄羅斯選手獲得了冠軍,獲得了157.5美元的獎金。
舅舅黨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放出關(guān)于A牌的“重要消息”。一則小道消息顯示,“A牌是Valve內(nèi)部斗爭的犧牲品”,要不就是“現(xiàn)在有26人在為《刀塔霸業(yè)》工作,而《Artifact》僅剩1人”。在“Artifact最后的勇士”群中,真實的賽事信息、撲朔迷離的各類資訊和群友自嘲的胡言亂語混雜在一起,呈現(xiàn)出一副煙云籠罩的景象。
事實上,隨著群人數(shù)越來越多,打牌的好漢卻在慢慢減少。除了A牌的不作為之外,不斷涌現(xiàn)出的其他卡牌游戲也在持續(xù)分流只只和他的群友們。前兩天《萬智牌:競技場》開啟了首測,只只搞到了一個激活碼,用新手套牌玩得不亦樂乎。當(dāng)天晚上,寧寧多次發(fā)問:“有人小桌嗎?”又發(fā)了好幾張哭泣的表情包,群里響應(yīng)者寥寥。
就和人們常常用“《風(fēng)暴》要火”嘲笑暴雪在MOBA上的失敗一樣,“真正的A牌”似乎也成為了Valve的一個笑柄。在不同時期,“真正的A牌”可以是橫空出世的《刀塔自走棋》,可以是后來居上的《刀塔霸業(yè)》,甚至是不久前上線的《陰陽師百聞牌》,唯獨不是這個含著金湯匙出世、被寄予厚望的“卡牌游戲的未來”。
因為A牌而愛上卡牌游戲的只只“云”過其中的大部分游戲,但都不太感興趣。唯一讓他有些動搖的是《英雄聯(lián)盟》卡牌《符文之地》(Legends of Runeterra,LoR)——他將其視作自己下一個主玩的游戲,甚至立下了一個等待A牌的底線,“如果L牌出來之前A牌還沒更新,我就不再堅持了。”只只分析說,“如果真是那樣,就代表V社完全放棄A牌了?!?/p>
Hana對A牌的暴死感到十分可惜。他認為,玩家流失過快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宣傳過度”:“我認為《Artifact》的游戲性是過關(guān)的,但是可能游戲素質(zhì)沒能滿足很多人的期待?!彼麆倓倕⒓恿死ヌ嘏浦型鈱官?,為中國隊拿下了關(guān)鍵的第一分。今年,Hana也將把重心放在昆特牌上。
《Artifact》上線一年多,已成為了一個有些荒誕的存在。一方面,在過去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里,它沒有任何更新,也沒有任何一條來自官方的消息;另一方面,這一年中依然有為數(shù)不多的忠實玩家在這個被遺棄了的世界里對戰(zhàn)著,更多的人在不遠處觀望著它的發(fā)展,或者是等待著它的真正死亡。
即便是不斷維護的游戲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失去玩家,一個仿佛在某個時間點就已經(jīng)定格了的世界,即使曾經(jīng)有過短暫的閃耀,也終將慢慢失去它的居民。
在絕大多數(shù)時間里,《Artifact》的在線人數(shù)已經(jīng)不足100人——這意味著你只要進入游戲,就是世界前百的玩家了?!耙话賳伟藢ⅰ钡耐嫘β兂涩F(xiàn)實,越來越多好漢決定從這種無止境的等待中退出。
在《水滸傳》中,梁山好漢們奮力對抗,最終又歸于朝廷。小時候我覺得這是一個壞結(jié)局,因為史詩變成了日常,英雄變成了眾人。長大以后再讀《水滸》,又有了一些新的理解——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大多數(shù)好漢本就不會被逼上梁山,也不會落入悲情的命運。A牌的好漢們的無奈之處在于,他們至今依然在等待那一個也許永遠不會有的回音。
《Artifact》的故事并不是這個時代的孤本。在許多人的心中都有一些敝帚自珍的東西——它也許是一款珍藏已久的游戲,也許是一位過氣歌手的音樂,又或者是一本艱深晦澀的好書。它可能與人群脫節(jié)、與主流背離,被無數(shù)人打上了“涼透”的標簽。信息時代的潮流在不停地創(chuàng)造,也在不停地拋棄。在一些人認為是廢墟的地方,另一些人依然久久不愿離去。就算只剩下一百多個人,那也是他們的梁山。
“我現(xiàn)在開著直播主要也是一個人玩著無聊。”智減員跟我說。即使直播A牌幾乎不能為他帶來任何收入,他還是一天又一天地播著。在直播中,智減員積極地與彈幕互動,分析著自己一步步的操作和規(guī)劃?!按蠹乙黄鹜娌藕猛媛铩!?/p>
但對智減員來說,這一份堅持也有盡頭。他告訴我,年后他也要去找新的工作了。
在梁山的小圈子里待久了,寧寧開始覺得“水群比游戲好玩”。比起討論A牌、L牌或是別的什么牌的未來,她似乎更看重群里的朋友和良好的氣氛。就在前幾天,她在群里宣布自己在拿到臺式機之后也會開啟直播,群友們反應(yīng)熱烈。她反駁了我“會堅持到何時”的提問:“我也談不上堅持吧,就是每天水群,偶爾會玩下?!彼f,“L牌出來了可能會玩會兒,不過沒有A牌那種深度,不那么好玩?!?/p>
春節(jié)之前,《符文之地》開放了預(yù)約注冊,群主只只開始幫助群友獲取L牌賬號。不久之后,他將群名改成了“Artifact&LoR萌新取經(jīng)群”——和充滿悲壯意味的“勇士”不同,新的群名看上去十分平易近人。我注意到許多新人為了預(yù)注冊加入了群聊,他們看上去對A牌一無所知。
在《符文之地》開測之后,只只的直播內(nèi)容完全變成了L牌——他轉(zhuǎn)去了虎牙,并且成功地簽約了一家公會。隨著加群人數(shù)越來越多,他第一次把群名中的“Artifact”去掉了。這一舉動招致了一些老群員的不滿,他們在群里發(fā)了幾句牢騷,包括“A牌亡了”和“梁山倒了”。這些微不足道的聲音很快被淹沒在關(guān)于《符文之地》的討論中。
最終,“Artifact最后的勇士”變成了“只只的符文之地直播群”。即使有許多A牌玩家退群,這個煥然一新的群聊還是在不停地迎來新人,目前群人數(shù)已經(jīng)直逼2000。寧寧沒有退群。她將自己的群名片改成了“一個A牌主義的亡靈”,突兀地出現(xiàn)在管理員的位置上。
“只只轉(zhuǎn)型L牌叻……”她看上去有些失落。寧寧告訴我,在只只“被招安”之后她們又建了一個新的A牌群,但即使在那個群里面,也沒有什么人討論《Artifact》了。
“偶爾還是會打小桌的!”寧寧這樣說著,仿佛在確認什么重要的事情。
十幾天之前,我給這篇文章起的標題還是“一周年的《Artifact》與不愿離去的梁山好漢”。到了今天,我不得不把“不愿離去”改成“各奔東西”。由于嚴峻的疫情,人們在家的時間被延長,新出生的、不斷更新的《符文之地》擁有了絕佳的土壤。在龐大的《英雄聯(lián)盟》用戶數(shù)量加持下,L牌看上去很有可能復(fù)制《云頂之弈》的上升路徑,而本就搖搖欲墜的A牌卻由于玩家組織的覆滅,在加速墜落的路上一去不返——至少在國內(nèi)是如此。
在QQ群建立之初,只只曾經(jīng)不厭其煩地對每一位加入的朋友說“歡迎勇士歸山”。那個時候,他根本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將重心從A牌上移開。
“如果A牌更新,只只回來玩《Artifact》了,你們會歡迎他歸山嗎?”
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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