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系列仍然在繼續(xù)。
一波三折后，國服《暗黑破壞神：不朽》在沒有預(yù)告的情況下于7月25日的凌晨直接上線。
有些突然的上線并未對游戲的熱度造成影響——或許“暗黑破壞神”本來就不需要什么預(yù)熱，上線后不到半小時（這時還是深夜），我就從朋友圈里看到了這個信息。各類聊天群中，消息也在飛速傳播。第二天醒來時，所有人都知道了。
很自然，在所有社交媒體上，關(guān)于《暗黑破壞神：不朽》的討論又被推到一個新的熱度。實際上，自從這款游戲宣布立項以來，它就從未走出過人們的視野。期待之外，關(guān)于游戲的各種爭論也從未停息。這些討論與爭議的存在很好理解，“暗黑破壞神”是游戲史上最富盛名的名字之一，“不朽”則是這個系列首次嘗試登陸移動端。二者疊加，話題無窮。
誰不知道“暗黑破壞神”的名字呢？要我說，直接用最終Boss命名游戲的做法實在有些粗暴——就像它的玩法一樣。但這種粗暴卻恰到好處，這么多年后已成經(jīng)典，甚至開辟出了一個新的游戲類型。誰能想到呢？過去了這么多年，這么多代，玩家打的還是這位“暗黑破壞神”迪亞波羅。到了最新一作，換到移動平臺，遭殃的還是它。
縱觀游戲史，“暗黑破壞神”迪亞波羅是個很特別的Boss。在絕大多數(shù)游戲中，最終Boss戰(zhàn)總是劇情的高潮，會給玩家?guī)碓S多情感上的觸動。迪亞波羅看起來也相當重要——比起一般的作品，這位最終Boss橫跨數(shù)代，縱橫二十五年?？芍^流水的主角，鐵打的Boss，算得上是整個系列的精神符號了。
可在實際的游玩進程中，迪亞波羅卻備受輕視。在故事中，它每一次都固定現(xiàn)身，每一次都固定失敗。戰(zhàn)勝這位關(guān)底Boss也沒有一般游戲里擊敗最終Boss的旅程完結(jié)感，相反，擊敗“暗黑破壞神”后游戲才剛剛開始。在更多玩家眼里，這位“暗黑破壞神”就像是一個掛滿裝備的衣架——比起迪亞波羅，人們更在意迪亞波羅的掉落。
勇士們穿梭于永無止境的地牢，殺戮如潮的惡魔，只為尋求伴隨著一聲“?！钡囊坏莱裙饣蚓G光……從初代的《暗黑破壞神》開始，游戲中最令人心動的總是掉寶的一刻。此后的時間里，無論畫面如何進步，系統(tǒng)變得簡單或是復(fù)雜，對寶藏的尋求是唯一不變的東西。
這種內(nèi)核讓“暗黑”不僅是一款游戲或者一個系列的名字，而成為了一個游戲類型。有的時候，人們也會稱之為“刷刷刷”或者“刷子”游戲。沒有親自體驗過這種樂趣的人們或許會疑惑，不就是翻來覆去地刷東西，這到底有什么樂趣？
樂趣的源頭或許要從Roguelike游戲說起。1997年的初代《暗黑破壞神》與Roguelike游戲淵源頗深，主創(chuàng)David Brevik曾表示，初代游戲受到了Roguelike游戲的許多影響?；蛟S還不止是“影響”，從2016年曝光的一份開發(fā)廢案來看，《暗黑破壞神》甚至一度被設(shè)想為一款標準的回合制Roguelike游戲。
且不談二者背景設(shè)定、隨機地牢、隨機裝備等方面最直接的相似，從最核心的機制上看，二者的確共享同一份樂趣。Roguelike游戲強調(diào)隨機，每一次的冒險都不一樣，最吸引人的就是每次旅行中玩家獲得的強力寶物，與由此帶來的角色成長。但Roguelike也有不那么令人痛快的地方：無論勝負，游戲總是要求重來，這使任何獲得都不能是長久的。
對比Roguelike游戲，《暗黑破壞神》最直接的改變是用上了時髦的即時制戰(zhàn)斗（當年所有Roguelike游戲都是回合制的，這甚至一度被認為是這個類型的標志）。相比這個直接的改變，更根本的改變則是，《暗黑破壞神》讓玩家不必每輪都從頭再來，獲取的所有物（主要是裝備）都成為了永久保存的。這讓Roguelike的隨機變成了能夠有規(guī)劃、有深度的養(yǎng)成。
時隔4年發(fā)售的《暗黑破壞神2》往這個方向繼續(xù)強化。更復(fù)雜的裝備詞綴、自由的角色屬性點和技能點、赫拉迪姆方塊和符文之語帶來的各類變化……直接讓作為一個游戲類型的“暗黑破壞神”從初具雛形直達幾乎完全成熟。
至此，“暗黑破壞神”帶來了一個令人沉迷的自我提升的循環(huán)：掉寶獲取裝備、更好的裝備意味著更高的角色強度、更高角色速度意味著更有效率的FM……這個循環(huán)自洽且有魔力，也是玩家們刷起來就停不下來的原因。
由于各種原因，《暗黑破壞神3》在十多年后才到來。此時的《暗黑破壞神3》選擇了大眾化的道路。相比2代，游戲中的選擇被縮減，可門檻也被大大降低?？勺铌P(guān)鍵的是，它仍然保留了最核心的循環(huán)——這讓它依舊是“暗黑破壞神”。
游戲機制決定了迪亞波羅的悲慘命運：既然玩家始終處于循環(huán)提升的環(huán)節(jié)中，這個看似威猛的恐懼之王也只能成為一個環(huán)節(jié)中的小小障礙。無論游戲如何渲染氣氛、迪亞波羅在劇情上被說得如何強大可怖，可一旦亮出血條，它就終歸只是行走的裝備。
每一代慘劇都在重復(fù)。迪亞波羅想方設(shè)法重回世界，來勢洶洶地沖向不把它當一回事的玩家，隨后再次化為塵土——但因為劇情和續(xù)作的需要不能讓它就此安眠，它只能等待下一次上班的時刻。
這樣的機制看似重復(fù)，可玩家樂此不疲。一個系列也玩不夠，“暗黑破壞神”之后，模仿者層出不窮。但某種程度上，“迪亞波羅”這個名字也的確稱得上一種魔咒——2代定下的循環(huán)是如此自洽，系統(tǒng)又如此具有廣度和深度，以至于后來者們能做的事情早已不多。“火炬之光”“流放之路”等系列都算是佼佼者，但它們也遠談不上超越《暗黑破壞神2》。更不用說，有著正作之名的《暗黑破壞神3》也難以讓所有人滿意。
在新的時代，這個老系列（甚至老類型）面臨著新的問題。在一開始，我們談到了《暗黑破壞神：不朽》面對的一些爭議，很大程度上，這些問題也是這種魔咒的重演：比起系列上一作的發(fā)布又過去了10年，現(xiàn)在又是一個全新的時代了，平臺與付費模式都已經(jīng)歷巨變，而《暗黑破壞神：不朽》正是這個已有近25年歷史的系列，在全新平臺上采用全新付費模式的新作。
“暗黑破壞神”曾見過這一幕?！栋岛谄茐纳?》在國內(nèi)上線時就已經(jīng)是2.0“奪魂之鐮”版本，玩家們對初版游戲或許不算太了解。2012年，《暗黑破壞神3》也曾引發(fā)過巨量爭議，聲量一點兒都不比現(xiàn)在《暗黑破壞神：不朽》的小。
初版的《暗黑破壞神3》設(shè)立了拍賣行，并在亞服之外的其他地區(qū)允許直接使用現(xiàn)金交易游戲道具。同時，游戲的FM效率也較低，“游戲中打工”的感受明顯。這二者的結(jié)合破壞了“暗黑破壞神”最核心的自我提升循環(huán)。再加上初版?zhèn)髌婧途G色套裝不會給玩家?guī)硖^強力的提升，許多時候甚至不如黃色裝備，這也讓玩家在獲取橙光和綠光時的驚喜感少了許多。
你可以想象初版玩家對這款游戲的評價如何。這一切在國服玩家接觸到的“奪魂之鐮”2.0版本中發(fā)生了改變。新版本中，游戲關(guān)閉了拍賣行，極大加強了綠色套裝的效果，并在總體上提升了掉寶幾率，這些措施極大程度改善了游戲體驗，帶回了系列最核心的正向提升循環(huán)。巨大的改變讓游戲煥然一新，甚至可以說，《暗黑破壞神3》兩個版本之間的差異，比《暗黑破壞神》和《暗黑破壞神2》之間的差異還要大。
《暗黑破壞神3》的變化展現(xiàn)了這個老系列在新時代中的摸索。在它推出的時候，情況已經(jīng)和《暗黑破壞神》的年代不一樣了，電子游戲的用戶更多，游戲也更多，玩家們擁有了更多選擇，這一切的變化也讓他們比起10年前更缺乏耐心了。
很難用一句話否定初版《暗黑破壞神3》的嘗試：拍賣行是關(guān)于盈利和玩家交互的新嘗試，不再硬核的系統(tǒng)是在一個玩家選擇更多的時代不制造過多壓力的努力。它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這些地方在數(shù)年后，在一個幾乎算重制游戲的資料片中被糾正。
最終，《暗黑破壞神3》不是在重復(fù)2代路線。是的，它變得更加“快餐”了，但這未必是件壞事。它或許更適應(yīng)這個時代，同時依然保留了讓人刷上個百來小時的魔力。從銷量上說，3000多萬份的銷售成績不僅保持住了品牌，也讓更多人了解這個系列。
而這一切，都是這個系列10年前應(yīng)對的挑戰(zhàn)了?！鞍岛谄茐纳瘛边€得繼續(xù)向前，不是嗎？在此之后，時代又有了新的變化，移動端的崛起讓傳統(tǒng)大廠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不容忽視的新平臺，免費游玩模式也永久地改變了游戲行業(yè)的生態(tài)。
這一切都是《暗黑破壞神：不朽》面對的新問題。
現(xiàn)在輪到了《暗黑破壞神：不朽》。關(guān)于它的爭議，從來都不是游戲的技術(shù)水平和玩法內(nèi)核。就我的體驗來說，《暗黑破壞神：不朽》的畫面表現(xiàn)在移動端中無疑是最好的那一類。從畫面風格上來說，它也延續(xù)了《暗黑破壞神3》以來的地牢風格。這也讓我有些感慨，現(xiàn)在移動端的畫面已經(jīng)能追上前些年的主機了，雖然還差幾年，但已經(jīng)是巨大的進步。
玩法內(nèi)核說起來就更簡單了。前面我們提到，這個系列的核心是這樣的循環(huán)：掉寶獲取裝備、更好的裝備意味著更高的角色強度、更高角色速度意味著更有效率的FM……《暗黑破壞神：不朽》依然能夠做到這一點。差別或許在周期上，或許是因為沒有設(shè)計賽季系統(tǒng)，單個角色養(yǎng)成的深度比起不停新開賽季練新角色的《暗黑破壞神3》更深一些，但看起來沒有練到滿級都費事到不行的《暗黑破壞神2》那么深。
關(guān)于《暗黑破壞神：不朽》的爭議主要集中在兩點上：手游和“免費”。
手游這一點說來有趣。它本來不算是個問題——那么多老系列出了一堆手游了，被追著罵的確實不多。奈何攔不住自己造梗，自從那句“你們沒有手機嗎”之后，玩家就對《暗黑破壞神：不朽》是個手游這一點頗為執(zhí)著。再加上《暗黑破壞神：不朽》做得慢，拉長了玩梗周期，這么多年說下來都成一種習慣了，說的人到底是真的介意還是在玩梗也模糊難辨。
我有手機，這可能是我試了下《暗黑破壞神：不朽》的原因。以手游的標準來說，它的品質(zhì)相當高，畫面表現(xiàn)此前已經(jīng)提過，這里說下適配性。對于《暗黑破壞神3》，我個人相當不滿意的一點是它對技能數(shù)量的限制，作為不缺按鍵的PC游戲，把技能限制在6個格子（其中甚至還有被動技能）里堪稱敗筆，只能理解為迎合主機的設(shè)計。但類似的系統(tǒng)，到了移動端，體驗就相當自然順暢了，這也讓機制和操作相匹配。
“免費”的問題要更復(fù)雜一些。我在《暗黑破壞神：不朽》中發(fā)現(xiàn)了更多的付費點，盡管類似的設(shè)計在免費游戲中也算得上常見，在適度的范圍內(nèi)也完全是合理的，但既然游戲的名字叫“暗黑破壞神”，感覺到別扭也并不奇怪。
關(guān)于手游和“免費”的爭論分別對應(yīng)我們之前聊到的時代。關(guān)于“手游”的部分已經(jīng)不算是個問題，只要人們能接受手游，接受“暗黑”手游也僅僅是時間問題。關(guān)于“免費”的問題或許同樣需要歸結(jié)到時間——問題從來不是“免費游戲”好不好，而是這樣的游戲如何能夠讓不同類型的玩家都能獲得自己的快樂。這或許是一項漫長的平衡工作，正如我們之前提到的，事情的關(guān)鍵是付費設(shè)計是否會破壞這個系列最核心的正向提升循環(huán)，這需要一定時間來觀察。
《暗黑破壞神：不朽》是“暗黑破壞神”，受到如此的關(guān)注非常正常，可也正因如此，它總會處于被審視的位置上。故事當然還有后續(xù)，哪怕過了這么多年，現(xiàn)在我們能用一句“是好是壞”給《暗黑破壞神3》一個定論么？我看還是不能。那么，我們又怎么可能給剛剛開始的《暗黑破壞神：不朽》一個定論呢？
唯一能確定的，是“暗黑破壞神”這個名字依然有無與倫比的號召力，玩家們對現(xiàn)在的作品極度關(guān)注，對仍在開發(fā)中的《暗黑破壞神4》也仍舊充滿期待。簡而言之，故事還沒有完結(jié)。
